第五七二章 洪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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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草偃。8 \7 T6 D- \( u( X: S-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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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雖然進入秋天,但空氣中的溫度並未降下去,過了忻州城以後,道路上、山野間能夠見到的行人漸少,風裡偶爾傳來焦臭的氣息,史進知道,那是被火焰燒過的屍體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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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B* `( g& L7 r: X5 c/ E# p 金人尚未過來,但這次在雁門關歸順女真人的、屬於義勝軍的前鋒,已經一撥一撥地肆虐於忻州城附近的地界了。史進等七人從忻州城過去時,整個城市已經開始戒嚴,潰散的武勝軍與附近武威軍的半數都已經進入忻州,預備籍著城防堅守,伺機出擊。只是在另一邊的道路上,更多的人還在持續往南,希望可以進入太原這樣的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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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u9 \; K( z r+ p9 T 作為綠林中人,史進等人的速度並不慢,當天傍晚啟程,沿官道北上,進入深夜時,道路上已經擁堵起來,他們繞了一些路,子夜時分越過忻州城,大量的官兵正從城門進去,火把延綿,照亮整個城市,也照亮古老的城牆,哭喊聲與擾攘的混亂使得這樣的夜晚如同白天一樣喧囂。然而過了忻州,光就逐漸滅了,七人猶如進入了蠻荒的古境,謹慎地選擇著道路,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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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去往天亮的過程裡,山麓之間異常沉默,偶爾能看到一兩點火把的光芒,大概是在附近山嶺間走動的鄉民,已經被大部隊落下了,卻仍然在往南面逃亡。他們或許並不安全,但至少,在這樣的深夜裡,大部隊是不會再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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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行,偶爾能嗅到燒焦的屍體,是昨日傍晚左右留下的痕跡。凌晨的山野間已漸漸湧起霧氣。接近清晨,白霧相接、延綿開去,眾人牽著馬悄悄走下一道山崗時,看見前面的霧氣中隱隱燃起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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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G1 U! x, S1 ]) d 那是火焰燃燒的跡象,卻並沒有人聲。他們如同海裡的航船在霧裡往前走,燒焦的氣味便愈發濃重了。走在前方的人首先發現屍體,倒在環繞村莊的小溪流裡,前方有不寬的石橋,石橋往前,巨木上吊著死去的人。更前方的景物逐漸清晰。小半個村莊還在燃燒,但更多的,已經被燒成餘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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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焦的、未曾燒焦的屍體觸目驚心地出現在眼前,這是一個已經被屠殺掉,而後燃燒了大半晚的山村。3 d: F. S/ i6 a: N( X; t5 w5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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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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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一些房屋已經坍塌。穿過村莊的道路也被堵死,他們繞著村莊默默而行,浮動的霧氣裡,旁邊的村莊廢墟燃燒著火焰,在他們走過時,還有燃燒殆盡的房舍坍塌下去,揚起白煙,就如同海面上被劫持後正在燃燒著沉沒的巨大航船。5 ]) Q. H! u! J, O1 k. D2 r
/ @1 ^+ `# \. q( |, d- c8 ? 霧氣之中。七個人牽著馬,在前行的過程裡也出奇的沒有說話。在綠林中混的人,手上或多或少的見過血。似史進這樣,在梁山上見過屠殺的人,其餘六人之中或許也有。但或許沒有任何景象,能夠如此強烈地給予他們“沉沒”的感覺。相對於舉國而來的毀滅力量,沒有任何單一的軍隊、土匪可以造成如此強烈的毀滅感,因為大家能夠明白。同樣的景象,此時或許還發生在周圍的許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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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金狗南下。這西邊一路指揮的大將,乃是粘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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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村莊以後。走在前方,那名身材精瘦的包打聽才如此的低聲開口,他的名字叫錢飛,在雁門關一帶奔走,也是頗有些名氣的,而所謂粘罕,便是完顏宗翰的女真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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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宗師自從身在北面時便一路跟著這路大軍,就為了探清他們的虛實。粘罕在金國朝廷上,數一數二的厲害,咱們若能殺了他,這一路大軍的圍,也就能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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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w) x0 x/ u0 s1 W 七人之中,除史進、錢飛外,其餘五人分成兩撥,三人一撥是最初到那酒樓上的,看來已在綠林中混過不少時間,分別叫做“赤銅手”韋豹、“重劍”方崖和“鐵鉤子”陳秀清。另兩人則相對年輕些,兩人一刀一劍,據說還有些暗器功夫,被稱作“河北雙英”,一名陳戲,一名唐祖漢,不過看起來也並非是有太大名頭的人。據他們所說,乃是聽了竹記的說書,覺得俠之大者,就該為國為民,於是聽到女真人南下的消息後,便覺得該來擋一擋,做些事情。- r6 y. w& V* ~! Q'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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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的腦熱難掩手底下的不紮實,對於史進來說,六人之中,除了錢飛的輕功,其餘幾人的功夫,在江湖上頂多中等、或者中下,甚至於那“河北雙英”兩人,心性上也不怎麼紮實,過了忻州城之後,情緒裡便明顯有些神經質起來。但在此時,也難以要求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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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W/ A3 B- h( V$ Z( `4 M8 E 陽光升起來時,他們聽到了馬蹄響起、震動地面的聲音。那包打聽的錢飛道:“代縣就要到了。”幾人將馬暫時的留在樹林裡,一路往前,摸到樹林邊緣時,便能隱約看到遠處的城牆。 H2 ?0 d4 p! m" j9 x' G
3 N/ G$ h/ [" ^& O4 ? 一支金人的馬隊,從外面的道路上飛馳而過,而遠處城牆上駐守的,也已經是女真的士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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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D( h: T- L( F7 ~ 煙柱從城市裡冒出來,升上天空,那邊的縣城裡,傳來各種各樣細碎的響動,像是有無數人在其中竊竊私語,有慘叫有尖嚎。幾人趴在草叢中聽了片刻,錢飛的拳頭砸在地上:“城被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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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v4 T5 j “周老前輩……該怎麼聯絡。”唐祖漢焦慮地問道。3 @# k* S, i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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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南下時,是我的師父與周前輩有聯繫,如今這樣的兵凶戰危,也不知道周前輩如今在什麼地方,若他在城裡……我們也許得等到天黑才能進去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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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 ~* k3 i% @ “女真人在屠城。”陳秀清咬牙說出這句話來,“進去了又怎樣,能找得到周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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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5 H& g1 i “總得看看試試。”( V. e2 {' s- K) J5 v7 {3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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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繞城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好進去的豁口……”史進壓低了聲音,在草叢裡往後爬。幾人接受了他的想法,退入樹林,環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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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女真人完全佔據城池後。還衝出來到周圍殺了一遍,這樹林裡也有人跑過的痕跡,偶爾看見箭矢插在地上,偶爾也有屍體暴露在草叢中,血腥的氣息瀰漫。偶爾似乎也有女真的小隊在樹林裡走動。好在幾人都有功夫,錢飛在輕功、匿形上的造詣頗高,史進則內功深厚,要避開這些無聊的巡邏者並不困難。只是望見代縣南門時,驚人的一幕才又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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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的口子上,全是堆起的平民屍體。看來足有數百具之多,血腥氣已經染紅了道路,甚至在路邊推成小型的泥沼。也有被插在、吊在旗杆或城門上的。一看到這樣的景象,“河北雙英”中的唐祖漢甚至摀住了嘴,差點吐出來。錢飛在樹的陰影裡極目遠眺,片刻後,眾人才見他跪了下來,流著眼淚,緩緩磕頭。* Z! ~# M8 _; q2 f
/ i; t1 W2 y: l" r6 H: b+ L “城門上的……是我師父……”他只簡單地說了這一句,幾人之中,唯有史進功力最高,能夠看清楚掛在城門上的那些屍首。但他也並不知道,錢飛口中的師父,乃是城門上那幾乎被砍做兩截的、侏儒的屍身。1 r$ c% L7 J* e% @& g9 Z+ g3 y
$ ]0 q3 V' p. [) G$ t, y' U 也在此時。便聽得城牆上傳來聲音,而後,兩名被剝光了的白花花的身體被城牆上的女真人大叫著推下城來,掉到城下摔死了。2 J2 @) E9 J/ e% V; u: g- ]
L0 C) I F% ?3 v) }) M- y 錢飛牙關緊咬,低聲道:“我們再走,看看附近有沒有能進去的地方……”: \; `; j- A; B) U#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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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便又是一陣繞路。但附近終究找不到能在白天進去的地方,他們在附近的林子裡隱匿起來。偶爾錢飛等人便過去城牆附近看動靜。城市中正在進行的屠殺隨著日光的升高愈發清晰,遠遠的傳來。猶如與地獄一牆之隔的響動聲。不知道城破之後,有多少人正在城市中被搜出來,被殺掉,被凌辱被姦淫。就連史進到得此時也只能咬緊牙關,中午時分,便聽得那“河北雙英”商量著要出去殺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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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q7 o5 k0 O- H4 E “他們總有走散的,我去跟他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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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個算一個,殺兩個算一雙,我受不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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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飛雙手握拳:“有意義嗎?有意義嗎?”; i8 |" ~. l% p5 j
( r: @$ s8 T. x2 y( T( b! z, ?+ n; M" p “反正打成這個樣子,我們也找不到周宗師,他若在城裡,此時說不定也就、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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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雖然這樣說著,但終究沒有真的衝出去拚命。到得下午時分,陽光從樹隙間照射下來,史進抬頭看著,忽然對自己這一時腦熱的北上覺得有些茫然。他固然想過自己會在戰爭中戰死的情況,也想過自己掉頭逃跑的可能,但眼下隨著這錢飛等人上來了,卻找不到想見的周侗,實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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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見周侗,是對於林兄弟一絲義氣的牽掛,但就算真見到,也未必能說點什麼。拚命或是逃跑他都能接受,就是待在這裡不知道該幹什麼,顯得有點傻,特別是在周圍這樣環境裡,女真人正在屠城,每一刻每一刻都有很多人死的情況下,不知道該幹什麼,就尤其顯得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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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不找周侗,甩掉這些人算了。到時候無論自己掉頭還是拚命,還是潛入城去,都會簡單得多。心中泛起這樣的念頭。此時錢飛與韋豹、方崖、陳秀清幾人已經去探城牆那邊的虛實,便聽得大地的震動逐漸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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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與“河北雙英”連忙趕去樹林邊緣,卻只找到了錢飛一人,視野側面,女真人的旌旗從代縣南門而出,騎兵隊的陣型蔓延,猶如戰馬與旌旗的巨大洪流。史進向錢飛問及三人的行蹤,錢飛道:“女真人出城,這是要去打忻州了,他們三人繞到其它地方,看有沒有女真人撤了城防的地方。”& j) k* s/ J, C$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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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沒有撤。”史進望著城牆上的巡邏士兵,低聲道,“出來的只是一部分人,裡面的還在接著殺人,不到晚上……恐怕還是進不去。”% V, b- z% C: N1 m, X, L/ n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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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飛默默點頭。他們幾人躲在陰影裡,距離出城往南的女真人大隊真是不遠,就這樣看了許久,又見到後方有百姓被驅趕出來。這些人大都被長繩子捆住雙手,男女老幼都有,被一串一串的連著,女真人的騎兵便用鞭子拚命驅趕他們,哭泣的聲音嗡嗡嗡的籠罩整片空氣。淒涼的景象使得人真的有種想要衝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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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看了一陣,咬緊牙關,雙手按住“河北雙英”的肩膀。低聲道:“我們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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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之前躲避的地方,幾人仍在忍得渾身發抖。然而另外三人還沒回來,過了一陣子,便聽得騷亂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有人在喊:“走!走!呀啊——”史進聽出來,卻是三人中的“重劍”方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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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L( G n" I8 `9 S' n8 I 他們提著兵器往那邊衝了過去,另一側卻也是樹林的邊緣了,那卻是一個山石崎嶇的土坡,幾人衝過來時,看見“重劍”方崖、“鐵鉤子”陳秀青。正帶著另外兩個人朝上方跑來。那兩人一男一女,看來都是平民,男的渾身是血,女的衣衫襤褸,只將將能夠蔽體。後方衝上來圍繞他們的。卻是五名女真騎兵,其中一人手上,提了一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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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銅手”韋豹的頭。0 o# h6 x9 K J Y$ H& ]" t
2 |+ z7 v6 M% x P! n. T 抵達代縣,甚至還沒有進去,一名同伴已經死了,雖然知道這些人的武藝未必非常高強,但在人的心中,也難免有種師出無果的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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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雙英”大喊一聲。齊齊衝了出去。史進一咬牙,幾步就已經飛躍過兩人身前,朝著下方飛奔。五名女真騎兵眼見有援手來。其中一人陡然放出一支響箭,飛上天空炸開。當是時,“重劍”方崖被一名直衝而來的騎兵揮槍一撞,吐血飛起在半空中,另一邊,史進也已經從山坡上疾衝而至。一名女真騎兵揮槍而出,史進飛躍在半空中。身形如同猿猴般的縮成一團,接著陡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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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1 }2 [; J* n% {1 }9 t 砰的一聲。那女真騎兵被他帶著巨大衝勢的一棍捅飛出去,五臟六腑應該都已經碎了。原本橫起身形的戰馬被這一棒的威力帶動,竟站不穩腳步,一個踉蹌轟隆隆的沿著山坡滾下去,無數灰塵與碎石濺起。& w$ Z. w/ K, Y" t* V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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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戰速決!”9 F% [$ J$ _2 T#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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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對方發了響箭,周圍的女真巡邏隊立刻就能過來,史進一聲低喝,在灰塵之中揮舞長棍,直衝而上,錢飛、“河北雙英”也已經衝了過來,連同“鐵鉤子”陳秀青與其餘四騎廝殺陡然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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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U$ K% O/ [0 \) x% b0 } 戰場廝殺,勝負不過幾息,轉瞬即分。錢飛與陳秀清幾乎同時出手,幹掉一名騎兵,陳戲、唐祖漢也將一名女真人打下馬來。史進則是獨戰兩人,他將一人戳下馬來,另一名騎兵高速衝至,史進與他的長槍錯身而過,木製棍棒在對方身上猛地一棒砸得粉碎,將對方砸得在空中翻了幾翻才轟隆隆的落地。史進搶過長槍,回頭便將另一名被打下馬的騎兵刺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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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v/ f R: a 他轉頭看時,卻見“河北雙英”中的陳戲正呆呆地站在不遠處。他與唐祖漢打下了一名女真騎兵,對方卻也是悍勇無比,拔刀便衝,兩人聯手令得唐祖漢一刀砍上了對方的頭顱,此時那大刀還嵌在死去的女真人的頭上,而對方遞出的一刀砍斷了陳戲的右手,此時鮮血從斷口裡噴出來,旁邊的唐祖漢看得不知所措,陳戲也呆呆地站著,看看自己的肩膀,看看地上握著劍的手臂,陽光照射下來,他身體踉蹌了一下,往後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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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3 O; w' ~5 B- v' |1 C 史進衝上去,狠狠點了他斷臂附近的幾處穴位,然後從衣服上撕出布條狠狠地給他紮住肩膀上的斷口。陳戲猶然呆滯反應不過來。不遠處“鐵鉤子”陳秀青正大口喘息著跟錢飛、跟這邊的史進說話:“我我我……我們去看城牆……看見這些女真人在作惡……他們只有六個人,我們以為一定能打贏的,我們以為……”- _/ ]. w1 O+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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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三個人一齊過來,然而到得此時,韋豹、方崖便都已經死了,剩下他一個人。史進回頭喝道:“騎馬!快走!”錢飛已經翻身上了一匹戰馬,陳秀青在緊張中,也翻身騎上一匹馬,陳戲用左手指著地上的斷臂:“我的手、我的手……”" T: m1 t: p( V7 z
5 O* B" |" j+ q3 [3 f3 O9 A “你的手沒了!”史進喝了一聲,又朝唐祖漢道,“帶他快跑!”遠處,箭矢嗖的往這邊飛來!大約十餘騎的女真巡邏者已經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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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抓著搶來的長槍翻身上馬,唐祖漢也連忙帶著陳戲上馬,陳戲帶著哭腔,言語急促:“我的手啊、我的手啊……”彷彿渾然不知斷臂的流血已經浸透半個身子。2 w4 V+ |$ R. n b, r8 ~
5 P! n& Q, H7 [3 n 錢飛策馬而出,抓起土坡上那名衣衫襤褸的女子橫在馬上,史進也衝過去,伸手要抓另一名渾身染血的男子。卻陡然抓了個空,定睛看時,那男子的背後被射進去一箭,已經倒在地上,沒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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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R4 \: [& } 史進一勒戰馬。望定了女真衝來的十餘騎,對方張弓射箭,史進舞起長槍,嘩嘩嘩的將箭矢打掉,對著陳戲等人低喝幾聲,使了幾個眼色。待到他們奔跑遠去,才掉轉馬頭,朝著微有變化的另一個方向奔跑而去。; s+ e0 F' X* N2 X6 E
* V7 X% Q: {5 N( z 不多時,那女真的巡邏隊伍分成兩隊,而人數較多的一隊。朝著史進逃亡的方向跟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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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T# B+ K( e# H0 ^- b+ P 戰馬追、逃、廝殺,奔入山間。而在與他們並行的道路上,一支可怖的女真軍隊,正浩浩湯湯的朝著忻州城的方向,南下而去,大量的武朝平民,被裹挾其中,每一刻。都有人在鞭打與哭泣中死去。/ j* Y, C- D! F% p)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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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夕陽已經沉落天際。星星帶來的微光中,女真的騎士立於山間。手持鋼刀,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某一刻,他陡然朝著某個方向,揮手彎弓,馬蹄聲疾馳而來。戰馬的身影轟然衝出,與他胯下的戰馬狠狠衝撞在一起。兩匹戰馬在黑暗中撞起沉悶的聲響。箭矢帶著血光飛出去,竄入夜空。兩匹戰馬上的騎士也都被撞飛而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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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M0 E, Q$ K3 d2 n5 [& @ 女真的戰士手握鋼刀,對面的男子站起來,卻活動了一下手臂,他身形結實、高大、勻稱,身上也有傷,嘴角有鮮血,卻是赤手空拳地朝著這邊走來。女真戰士“哇”的一聲大喝,揮刀衝來,兩道身影在星光下撞在一起,只是兩下猛烈的交手,鋼刀易主,原本赤手空拳的高大漢人砰砰砰砰的連續揮了五六刀,每一刀都直接揮在了對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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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5 S. m1 q7 u 那女真人的身上就像是被斬出了血浪一般爆開,待到他倒在地上,對方揮刀的速度才慢下來,又照著地上的屍體揮了幾刀,方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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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b% W9 B7 T) U# \: q" L “九紋龍”史進。他在山嶺間擦了擦鋼刀上的鮮血,收在身上,又去看那兩匹戰馬時,才發現劇烈碰撞後的兩匹馬都受了傷,倒在血泊裡沒法走了。他嘆了口氣,扭頭辨認方向,隨後朝著忻州的方向走去。/ `* Q3 ~% G- C) }1 U
! f* Z1 E; L Z3 d 方才奔逃的過程裡,他一個一個的殺光了所有跟在他背後的女真騎兵,其中還有兩名新加入追捕的女真斥候,雖然也受了傷,但畢竟並不嚴重。就這樣一路而下,不遠處山嶺的輪廓中,依稀可見在側下方的地方,早晨見過的、那燃燒後的村子的廢墟,現在它已經不帶火光,黑暗之中,像是一座墳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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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7 B8 @# O 史進一路穿山過嶺,中途遇上兩名女真斥候,竟又被他殺了,搶了一匹馬在山裡走。到得一處林地時,陡然察覺到一點什麼,他勒馬停下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一道身影躍下,竟是那負責包打聽的錢飛。4 g5 q0 v2 [(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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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望了一下,什麼話也沒說,錢飛在前頭帶路,史進跟著進去。林子裡的一片地方,史進見到了逃跑的幾個人。陳秀青在黑暗裡縮成一團,望著前方的一具屍體,那屍體卻是被救下的那名女子的,她將一把刀刺進自己的胸口,看來是自殺。不遠處,“河北雙英”中手臂已經斷了的陳戲躺在樹下,唐祖漢呆呆地坐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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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武藝高強的史進悄然而來,陳秀青、唐祖漢的情緒似乎都清醒了一點。史進看了看女子自殺的屍體,陳秀青在黑暗裡望瞭望他:“我們、我們一個人都沒救到……一個都沒救到……”, ^7 v) M. t, r0 }8 {$ |! M2 P3 K0 n
, N0 h3 |: _5 Z0 w% q8 f' Y 錢飛在旁邊低聲說了幾句,其實他不解釋史進也能想到。那女子先前衣不蔽體,即便受了那樣的凌辱,也仍然在拚命逃跑,可跑到這裡時,能夠安靜下來想清楚了,卻自殺了,到頭來,“赤銅手”韋豹與“重劍”方崖這兩人,看來死得便沒了價值。9 w. a/ r1 T( p: v$ s6 O
3 ~+ Q3 E+ G9 Y* ?$ E; A+ M' e 史進也不好說什麼,往陳戲、唐祖漢那邊過去。陳戲的手臂已斷,但看來已經做了包紮,仍舊有一口氣。史進瞧了片刻,他竟然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了看周圍的人,聲音虛弱而沙啞地開口道:“我沒用了,殺了我吧……我沒用了……”4 {& {+ Q Q* D+ M*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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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背好身上的鋼刀,拿起一把長槍,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就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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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1 }4 W- }' m& P, W1 j* o 昨晚還是七個人上來,什麼都還沒做,只剩五個活人了,其中一個手臂也斷了。可無論如何,這就是戰場,下午還覺得空虛、不知道所行為何的史進到此時卻已然清清楚楚了。這便是打仗,女真人的軍隊還在如洪流般的南下,零零散散,還有無數的斥候環繞,有無數人想要抵抗,有無數人會就這樣被碾碎,這樣的局勢中,一人或是幾人的力量,真是渺小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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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7 Y( Q- R6 G “你活著,將來也許有用。這就是打仗。”史進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我要去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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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G, h8 ^" c5 g 錢飛看著他:“去幫守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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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3 c: @% e* w* C) a$ X/ u “代縣已經破了,而且也不夠大,忻州城夠大了。破城之後,必有巷戰,此時情況最為混亂,粘罕若是進城,我們才有刺殺他的可能。”史進說道,“周宗師若是沒死,有想要有最好的機會,可能也會在那裡。無論如何,我想去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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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青與唐祖漢朝這邊望過來,錢飛沉默半晌,吸了一口氣,望向史進:“我本想回代縣,想辦法將師父的身體救下安葬,但你說的有道理……我隨你去。”3 |; B4 t! I(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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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之下,匯在血腥洪流之中的小小念頭,就這樣被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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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8 e4 y6 I. D8 n& _ ps:平安夜,碼到現在了,我果然太屌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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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這一章將近六千七百字。嗯,大家聖誕快樂^_^ - V) k; k4 q) c7 D+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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