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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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 n* e* {9 R" e$ |3 x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兄弟

+ ?) q8 }5 {: i; s+ w. _    施青覺抬手摸著自己的光頭，發現發茬又長出來了，決定待會就將它們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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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堆氈毯上面的高楊也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咕咚喝下一口酒，舒服地發出一聲歎息，“終於活過來了，好兄弟，這才幾天不見，你就成鐵山老大啦，當初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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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_2 F6 n9 Z$ j5 `( J- [/ g    高楊臉上露出閃亮的笑容，像是浸了一層油脂，這讓他的目光顯得更加凶惡，好像正要大塊朵頤的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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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x' F; ?* \7 [! A- Q3 A    幾天不見？施青覺一時恍惚，他感到時間很久了，久到對“好兄弟”這個稱呼不太適應，“別亂說，我可不是鐵山老大，鐵槍王是小姐的兒子，大家都效忠於他，我只不過是出了幾個主意，大家都當回事，沒當我是外人。”

* {2 X2 n" f. |# g    高楊曖昧地眨眨右眼，低聲說：“我懂，放心吧，跟這幫人打交道，我有經驗，早晚給你一頂‘王’帽子。”

    施青覺笑了笑，“別想太多。”

    高楊一拍頭，“對了，這個給你。”伸手入襠，在裏面掏來掏去，好一會拿出一只小布包，爽快地說：“拿去。”

  Z+ g4 I0 `! X  a  q( |  i' f$ i    施青覺盡量掩飾住心中的驚喜和對高楊那個動作的厭惡，“你真拿到了？”

    “那是當然，要不然我幹嘛讓你來接我？”高楊平淡地說，好像他所做的只是小事一樁。

    施青覺接過布包，小心地打開，裏面是薄薄的兩本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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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本是《苦陰經》，乃是純粹的佛經，經文不長，字體較大，空白處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注解與心得。沒一句跟武功有關，高楊識字不多，更看不懂佛經，認得“苦陰”兩個字，想當然地以為這是厲害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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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i4 D/ {# K# p6 D% G# ?! n' c    施青覺沒說什麼。不過他的臉色還是泄露了心中的失望，高楊握著酒碗，有點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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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9 Y2 [8 A  P    第二本是《金剛般若心法》，光看名字施青覺就有點失望，可是翻開書頁之後，他卻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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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緊張地盯著好兄弟。心情漸漸放鬆，喝光碗裏的酒，自行倒滿，覺得這是可以吹噓一番的時候了，“好兄弟認人真準，進了四諦伽藍。果然是法齊收下我，但他沒讓我當徒弟，說是要先觀察一陣，我就求他，說觀察可以，能不能留在他的身邊，感受一下佛法無邊。哈哈，他居然信了。我是個癱子，沒人在乎我，我偷偷觀察，發現法齊對這兩部書最感興趣，每天都要看幾頁，我想肯定錯不了，所以特意記住它們的存放之處，好兄弟一到，順手牽來。它們還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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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 l% U- ]6 |2 |    高楊運氣極佳。當時法齊與其他高僧前去圍困木老頭，別的弟子抵禦鐵山的進攻，盜書因此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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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合上書，將兩本冊子都塞入懷中，“有用。高大哥，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欠我什麼，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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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既然是好兄弟，還說這種見外的話。”高楊咧開嘴，真心希望施青覺能永遠記住剛剛說過的話，反正他是不會忘的，“你去忙吧，替我多捅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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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走出帳篷，外面已是深夜，營地裏到處都有火光，成群的鐵山匪徒正縱酒狂飲，他們還沉浸在數年來第一次大規模搶劫的快樂中，就算明天死無葬身之地，也幹擾不了今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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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 }8 E% M) m3 v    他改變主意，拉住兩名嘍囉，讓他們將高楊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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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9 C6 U2 G5 j9 I1 Z$ \    施青覺一現身就受到熱烈歡迎，“和尚”的叫聲此起彼伏，這是他在鐵山的名字，估計永遠也擺脫不掉了，他自己也更喜歡這個稱呼，而不是過於親昵的“好兄弟”。

    短短一段路程，施青覺喝了五大碗酒，罵了四聲娘，三次許下豪爽的諾言，每次都能激起刺破夜空的歡呼。

- E" F9 g: A5 Y: A" ~' m    施青覺對高楊說自己還不是鐵山老大，並非謙虛之辭，事實上，他在這群人當中非常小心。

+ I& }6 v  U+ F8 k6 b1 U% U    鐵山是一個形成已久的團夥，從上到下關係緊密而複雜，不是他出幾個主意、說一些豪言壯語就能融入進去的，沒錯，大家都表現出了信任與喜歡，可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和尚的地位仍然極不穩定，只要犯下一丁點錯誤，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他親手殺死了大頭目拿戈，當時乃是必要之舉，可是也惹惱了不少人，這些人暫時隱忍，目光卻一直盯著和尚，就等他犯錯。

    施青覺拍拍懷中的書冊，心想自己得盡快練成高深武功，還得再做幾件大事，多拉攏一些人，才能保證自身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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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酒勁上衝，腳步有些輕浮，心情卻恰到好處，大吼一聲：“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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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喝到興頭上的匪徒們預感到今晚最美味的下酒菜即將上場，一起扯著嗓子吼叫助威。

+ {, e+ {' H) a1 k8 }" c. [    四名嘍囉從附近的帳篷裏押來兩名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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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一件小事，也讓施青覺更加認清自己的真實地位，他遠遠不是一呼百應的首領，匪徒們發出應和，可是沒人動彈，他們將自己當成觀眾而不是部下，那四名嘍囉是施青覺早就安排好的，若不然，他這時很可能陷入尷尬境地，而且是致命的尷尬。

    兩名俘虜五花大綁，一落地就癱成一團，一個叫“師兄開恩”，一個喊“聖僧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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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q: p; N7 e6 t" a3 U. |  C    哀求的聲音如此美妙，施青覺有些飄飄然了，拔出單刀，雙臂張開，大聲說：“我是和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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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呼聲響徹雲霄，這是匪徒喜歡聽的話，自從大頭神死後，已經很久沒人說得這麼爽快了。

    施青覺指著不遠處坐著的高楊，“這是我最好的兄弟，為了我，他甘冒奇險，混進四諦伽藍，咱們昨晚能夠成功，最大的功勞屬於他。”

    沒人計較具體的功勞是什麼，眾人一起舉碗致意，“兄弟”這兩個字從每個人嘴裏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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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u/ y: k0 `+ P+ w" Z    頃刻間，高楊面前多了十幾隻酒碗，他笑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即使這是一場戲，他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只要兄弟在。死也不怕！”說罷，依次接過酒碗，咕咚咕咚全都喝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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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 J- R9 J  m( M    高楊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裏三層外三層的匪徒們同時喝幹碗中酒，發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叫聲，像是一群正在發情的雄鳥。

, \: M* ~" H+ N/ E    他們正在進入瘋癲狀態。

. k3 I! W% P/ F% {+ c+ t7 `    在地位不穩的時候。施青覺寧願所有人瘋癲，也不想有太多人清醒，等到呼聲漸歇，他用刀指著癱軟如泥的兩名俘虜，“這是我的仇人，大家說。我該怎麼‘報答’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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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關心結仇的細節，俘虜的膽怯與惶恐，如同美味佳肴上面的那一層油腥，更加激起眾人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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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4 x' B2 e( ^; Z( x    “殺！殺了他們！大卸八塊！”

    施青覺衝嘍囉使個眼色，讓他們解開俘虜身上的繩索，並強迫俘虜站起來。

    一個是廚房的僧人覺全，一個是俗家弟子老團。施青覺決定拿他們開刀，他不恨曾經挑釁的師兄，對師父仍然心懷敬意，就是對這兩個人無法釋懷。

; `8 S* k# |4 `6 }8 Y0 l    貧賤時遭到的羞辱，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因為那是他的自尊心最敏感的時候。

    “鐵山兄弟作證，和尚不殺手無寸鐵沒有還手之力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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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團和覺全每人手裏都多了一柄刀，他們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爭先恐後地求饒。

# w* ~$ B+ }: a# x) s    匪徒們卻一片安靜，施青覺邁步向兩人走去。感受著周圍的情緒變化，他要在最佳時機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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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b7 t0 h- \, O+ o. }# U2 R7 B% {    到了，他想，雙手握刀高高舉起，第一個劈向的是老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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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團是名正經的刀客。雖然不是施青覺的對手，拚起命來卻也能支撐幾招，施青覺唯一擔心的就是他。

    可老團不知是嚇傻了，還是長久被縛手腳不靈，居然沒有掄刀反抗，而是抬起沒有握刀的左手，“饒……”

3 f7 j* g/ s, U2 A    才說出一個字，整個人從上到下被劈為兩半。

    這是期待已久的盛宴，匪徒們齊聲發出滿意的歎息。

    覺全晃了幾晃，眼看著就要暈倒。

8 s5 ]# T; s" |3 S/ y5 L    施青覺可不想浪費這個道具，反手一刀，人頭落地，於是歡呼聲四起，施青覺扔下沾血的單刀，知道自己的地位又穩固了一點，只是一點，他還得繼續努力。

* I" K. u5 |& y. C2 P# {    高楊舉著酒碗，“和尚，敬你一碗。”他明智地改了稱呼，正在走過來的“好兄弟”，確實跟從前不一樣了。

    施青覺接過酒碗，說：“高大哥，咱們永遠都是好兄弟。”言罷一飲而盡，他突然明白，有這樣一位“好兄弟”，還是有用的。

    高楊點點頭，沒有開口。

    施青覺走向附近的一頂帳篷，鐵山還沒走出璧玉城的地界，他得抓緊時間解決盡可能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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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持法奉受到優待，身上沒有繩索，帳篷不大，卻很幹淨，外面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看到施青覺進來，面露微笑，“你好啊，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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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k% M) Z7 s    施青覺從前是知客僧，經常見到住持，除了“是，住持”，總共沒說過幾句話，面對這句親切的問候，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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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想要你，你最好真有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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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跟龍王之間的事情，而且，你不會真以為龍王現在還活著吧？”

    鐵山劫掠四諦伽藍之後立刻馬不停蹄地向東行進，二更之後才安營，城主比武的結果還沒傳來。

, N8 R) b* U4 a4 A2 G+ L    “道理很簡單，我認識龍王，跟獨步王沒有半分聯係，所以我只能押龍王勝，賭他會擁有璧玉城乃至半邊西域，如果他輸了或者死了，你更倒楣。”

    “唉，沒錯，四諦伽藍已經拋棄了我，法齊那般人大概正慶幸你幫了他們一個大忙，沒準連新住持都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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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0 U% w% D) {    施青覺哼了一聲，他本來想逼問法奉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值得龍王費盡心機，突然卻沒了興趣。

    他剛要離開，帳外衝進來一名小頭目，神情興奮得像是喝了幾斤老酒，“龍王贏了，剛來的消息。”

    施青覺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發現小頭目意猶未盡，“還有事？”

    小頭目連聲音發顫了，“我帶領一幫兄弟出營巡邏，你猜怎麼著？我們抓到一條大魚，大大的魚。”小頭目拖長聲音，“是獨步王，他受傷了，束後就擒。”

) W- s) T& N* |5 R    施青覺大吃一驚，在他的所有計劃中，可不包括得罪獨步王，惹來成群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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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章 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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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 Q' a. B! I' W    鐵山小頭目混然不知自己惹下多大的麻煩，他不僅活捉到獨步王，還將這個消息廣為傳播，施青覺想要保密也來不及了。

& ~; \/ t6 y/ K/ Z8 d    鐵山的軍紀從來不是特別嚴明，大小頭目都有相當多的自主權力，離開四諦伽藍之後，小頭目突發奇想，帶著手下的幾十號嘍囉，滯留在主力後面，一路上碰到人煙就去搜刮一番，倒也小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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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9 L8 y, l8 w9 [& l! C    他向施青覺自稱巡邏，其實是巡到了別人家裏。

, ?9 M& }  ?/ H! ?, {    這一小夥強盜當天下午遇到了十餘名客商，滿懷希望地將他們攔下，卻沒有搜到多少值錢的東西，於是一怒之下決定將他們帶回鐵山，日後勒索贖金，但是放走了兩名仆人。

5 @% E+ x% K+ }! W6 S- C2 \& o    小頭目沒有認出那條“大魚”，放肆地吹噓自己的聰明與勇猛，半路上卻發現手下的一名兄弟莫名其妙地失蹤，不由得大為光火，剩下的路程上一直在罵罵咧咧。

    小頭目的心情大受影響，回到鐵山營地，發現眾人皆醉己獨醒，更加惱怒，於是命嘍囉將俘虜當中看上去最有錢的那人帶來，好一頓痛毆，逼他拿十萬兩銀子贖身，俘虜受不得苦，捂著臉說：“我哪來的十萬兩？不過你若是膽子大，可以向天山宗要錢，張楫托我們捎帶一個人，好像是位大人物。”

  D' Y6 ]5 O$ D5 V, x8 C# r    大人物被帶來了，神情坦然鎮定，面對眾匪的呼喝威脅，不動聲色，只說一句話，“向天山宗要錢吧，他們會給的。”

+ L: ^7 X/ S6 ]: c& ^    小頭目每每自吹聰明，但他這輩子做得最聰明的一件事就是皺起眉頭，上下打量大人物幾眼，問：“你到底是誰？說讓天山宗給錢就給錢？難道你是獨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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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y; Z: S. e* c* k- m    小頭目已經做好大笑的準備。這是一句玩笑，正常結果本該是引起帳篷裏所有人的笑聲，可是大人物的回答讓他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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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k% f7 Z! V! G    “我是獨步王，要見鐵山之主。”

    小頭目的笑聲憋住了，但他馬上湧起第二股更加強烈的笑意。捂著肚子做出笑斷腸的準備，但奇跡就在眼前發生了，大人物當著幾名匪徒的面，抹去臉上的塗料，露出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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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7 p  k* h- v8 W7 U    他只經過簡單的易容，與獨步王本就有五六分相似。真容則是八九分了。

- _0 r) U5 o3 P$ `  M& o% U    小頭目沒見過獨步王，只聽說過他的相貌，愣了一會，跑出帳篷，沒一會拉來另一名頭目，指著大人物問道：“我知道你見過獨步王。幫我認一認。”

    辨認的結果就是全營都知道獨步王被抓，小頭目瘋了一樣又蹦又跳，直到經人提醒，才想起營裏還有一位軍師，代表尚是孩童的“鐵槍王”執掌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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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題就這麼落在施青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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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後，住持法奉笑道：“你還認為自己與獨步王沒有聯繫嗎？這回你可以在兩王之間做出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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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1 l) k4 o1 p    施青覺走出帳篷，發現鐵山的大小頭目幾乎都守在外面。眾口一詞，希望軍師做出決定，他們都願意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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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是效忠的表示，施青覺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面臨著一個陷阱，殺死獨步王，怕是沒等龍王的保護到來，金鵬殺手就先到了，放過獨步王，意味著徹底與龍王決裂，同樣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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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a# y( c! [0 |    他伸出雙手。示意眾人禁聲，說：“這件事交給我好了，鐵山絕不會再次淪為他人附庸，兄弟們更不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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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言壯語說完了，施青覺去見獨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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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個略帶倦容的老者真是獨步王？施青覺感到不可思議。可龍王也沒有想象中高大雄偉，所謂的傳說，總是帶有誇張成份，又或者是缺少成群殺手的陪襯，獨步王的威嚴顯示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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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鐵山軍師施青覺，兄弟們都叫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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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 E/ _& o* P# k& w& F/ |    上官伐抬頭看了他一眼，就這一眼，讓施青覺的心突地猛跳一下，確認此人肯定是獨步王。

' _* a/ `  {! i0 H5 h5 C, F    “我要見的是鐵山之主。”

  @: p' W6 J, }( Q; ~) ^    施青覺原本準備了幾招，想要挫一挫獨步王的威風，突然之間覺得每一招都是那麼幼稚可笑，等了一會，轉身出去，呼吸到外面充滿酒香的空氣，感到一陣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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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多頭目與嘍囉圍著帳篷，滿臉好奇，卻沒有人靠近，好像裏面藏著吃人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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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招手讓抓人的小頭目過來，“看好這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小頭目拍著胸脯接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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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軍師客氣，叫我老蛟就行。”

4 p6 \5 B' n; ]5 ~) v# O% f    施青覺點點頭，叫上十幾名地位較高的頭目，跟他一塊去見鐵槍王，有些事情是他獨自承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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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成正在睡覺，被叫醒之後迷迷糊糊的，打著哈欠，坐在榻上，沒一會低頭又睡著了，根本沒聽見眾人的爭吵。

+ I# l: U3 z4 y0 N    大頭目們意見不一，對軍師也不太客氣，紛紛要他立刻拿出主意來，施青覺一直站在上官成床前，對所有的催促都敷衍了事，直到爭吵雙方快要拔刀相向的時候，他才開口說道：“鐵槍王在此，兄弟們收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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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疤面頭目用粗啞的聲音說：“咱們倒是想收斂，你是軍師，趕快拿個主意出來穩定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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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已經想好了，“事已至此，不用多說大家也明白，對獨步王放與不放都是一個大麻煩，莫不如這樣，咱們先帶著獨步王出千騎關，解決眼前的麻煩。”

1 T" O6 n* c5 M& ~$ j1 K% x0 |: |    眾頭目表示讚同，千騎關由金鵬軍和少量中原人把守，鐵山原本做好闖關的打算，有了獨步王，自然省下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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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呢？將獨步王留得越久，金鵬堡越不高興，沒準派來一群殺手過來救人。”另一名頭目說。

    “然後——”施青覺稍做停頓，將十幾名頭目挨個看遍，揚頭說道：“咱們拍賣獨步王，誰出價高就給誰，咱們是強盜。不做賠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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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 g# a+ `* \  Z7 p    頭目們全都愣住了，“這招行嗎？不會將龍王和金鵬堡都給得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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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千騎關就是草原，足夠鐵山縱橫馳騁，大不了咱們從此遠離西域，去東邊闖蕩。再說兄弟們想要獨立，想要自由自在，早晚都會將龍王和獨步王得罪，幹嘛不從中撈點好處？日後就算金鵬堡想報仇，殺的也是我一個人，與其他兄弟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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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N) c# M1 Z4 P3 I- t3 J& _    “好。我同意。”疤面頭目最先表態。

    在聽到所有頭目的表態之後，施青覺繼續說道：“不過兄弟們的提醒很對，金鵬堡很可派殺手來救主，龍王麾下高手也不少，必須提防有人劫營，咱們是天下第一大匪幫。被人劫了，臉可就丟得大了。”

    “那是那是，軍師要大夥怎麼做，開口就是，你的話就是鐵槍王的命令，誰敢不遵守，我們幾個先把他剁了。”

: l8 n' x( Z9 d- K9 Y9 r    施青覺等的就是這句話。“從今晚開始，鐵山得加強防衛了，所有兄弟都得打起精神來，就當這是一次更大的搶劫，不能再自作主張、隨意進出，尤其不能喝酒，時間也不長，我估計十天之內就能完結。”

& K) L% A3 u* r( t' F    頭目們齊聲應是，施青覺算是第一次掌握到具體的權力，他對營防懂得不多。還是得請頭目們出主意，他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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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2 `0 W# u* n( f' X    鐵山雖然紀律不嚴，但認真起來卻也有板有眼，施青覺聲稱這是一次更大的搶劫，說到了頭目們的心坎裏。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出帳之後下達命令，不到半個時辰，鐵山營地已經變了模樣，當真是連鳥也飛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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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抱起上官成，看著那張稚嫩的小臉，隱約辨出羅寧茶的容貌，心中不禁一痛，那不是失去至愛之人的心痛，而是眼瞧著世間最美豔的花朵凋謝、最華麗的飛鳥折翼、最絢爛的光芒歸於黑暗而產生的失落與悵然，那種美不該被任何人獨占，更不該這麼快消逝，理應讓更多人見識並崇敬。

6 R" `+ X8 O, d0 _) v0 u    這世上唯有破壞與毀滅才是永恒不變的真理，他想，抱著熟睡的上官成來到獨步王所在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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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帳篷的老蛟嚇壞了，先前的得意與驕傲煙消雲散，不停地有人提醒他小心，金鵬殺手隨時都可能偷偷進來，最先殺的肯定是他。

/ m0 z" @! Q2 x+ k    “軍師，嘿嘿，軍師，換人看帳篷吧，我繼續去巡邏，沒準還能將龍王抓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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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施青覺也正有此意，他得讓更信任的人看守這條“大魚”。

    老蛟沒想到事情如此容易，千恩萬謝地告退，心想自己的運氣已經足夠，千萬不要再好了。

    上官伐負手站立，向一群強盜承認真實身份是愚蠢之舉，可他無法接受當眾拷問的羞辱，現在，他將希望寄托在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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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T. w% _0 p- K9 o    “鐵槍王在此。”施青覺說，輕輕推醒上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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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 Z& J8 L8 w$ B0 V    上官成睡眼惺忪，看到獨步王，一下子清醒過來，轉身往施青覺懷裏躲藏，“韓芬韓芬，快來幫我，我不想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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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n' Y2 H- D7 k) J9 q    “韓芬走了，你現在也沒有做夢。”施青覺不擅長哄小孩子。

8 c, T1 y& s! G) `! r9 n, s. D8 {; B    上官成慢慢轉頭，膽怯地看著獨步王，小聲問：“你為什麼要殺死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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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i$ `/ m/ K( h( t    上官伐緩緩搖頭，突然間心力交瘁，居然產生一種陌生的憐愛之情，即使在他最寵愛成兒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感覺，“我沒有殺死你母親。”

    “我看到了，親眼看到的。”上官成稍微提高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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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6 S0 z6 n9 H) G$ u    “獨步王說得沒錯，殺死你母親的不是他。”施青覺認為該告訴鐵槍王實話了，幾天前，和孩子簡單地交流之後他就已經明白真相，“是韓芬，韓芬才是你的殺母仇人，也是鐵山的仇人。”

    上官成茫然不解，覺得自己還是沒從夢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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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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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向前邁出一步，許煙微挺胸對視，深吸一口氣，後退兩步，“要殺要剮隨你便，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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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的目光沒什麼特別，跟平時一樣冰冷無情，審視別人，同時拒絕別人的審視，他說：“妳特別喜歡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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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W2 f6 L* A    許煙微一愣，“我怎麼……”然後她想起龍王說得沒錯，上官如、羅寧茶、鞠王后，她都為之做過激烈的辯解，這些人的共同特點不只是與龍王關係密切，還都曾經當過她名義上的主人，“你想說我心腸軟、眼光差、沒主見、愛管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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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K9 T2 H- r8 [9 j    顧慎為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詞兒了，於是點點頭。

# }" T2 Z, ~$ r/ W9 f7 O  E6 j* e$ H. @* c    “別管我是什麼人，難道我剛剛說得有錯嗎？你眼看著王后做錯事，不管不顧，連句提醒也沒有，就是不對。”許煙微瞪著眼睛，鼓起最後一絲勇氣。

7 f. I- _. ~1 P7 c% t! b0 P! ~    出乎她的意料，開口反駁的不是龍王，而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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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C; t0 K" Y. Z7 A9 k6 R7 S    方聞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思可不糊塗，許多話在腦子裡轉來轉去，這時突然宣之於口，“妳對龍王的要求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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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許煙微本來已經瞪得很大的眼睛又大了一圈，轉身惡狠狠地看著方聞是，將他的插口當成不可原諒的“背叛”，“不過就是對自己的妻子表現得稍微關心一點，這也算要求多嗎？”

# \( u4 U) {; m) `/ f& c7 w. \    方聞是低著頭，誰也不看，聲音低而含糊，好像對自己的話拿不準，“對普通夫妻這些要求一點也不高，可這是龍王。與強大的敵人刀來劍往，身邊時時刻刻都有危險，就是現在，也得提防金鵬殺手的反撲和中原人的詭計，他不信任王后是正確的。作為一名意欲爭霸西域的王者，龍王就應該對所有人心懷警惕，他做到了，王后沒有明白這一點，是她的失職。”

    許煙微一時想不出針鋒相對的話，覺得軍師說的像是有理。又有哪裡不太對頭，想了一會，低聲說：“方胖子，你這是在找死嗎？對所有人心懷警惕，也包括你。”

    方聞是慘然一笑，站起身。向龍王深施一禮，“龍王配當王者，我卻不配當軍師，他警惕我、懷疑我，都是理所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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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的氣勢突然間消失了，她扭頭看了一眼弟弟，嘆了口氣。她為王后辯解的話同樣可以用在許小益身上，卻都被方聞是幾句話駁得乾乾淨淨，“我只能做到這樣了，小益，你向龍王認罪吧，求他給你一個全屍，死就死了，反正這世上也沒什麼可留戀的。”

! d: X5 N# a  w) a$ F    許小益彷彿剛被驚醒的睡夢中人，身子劇烈地抖了兩下，抬頭茫然四顧。目光唯獨略過龍王，然後又低下頭，低聲說：“我……我有罪，龍王……”他突然哭起來，眼淚鼻涕傾泄而出。“我真沒想害死龍王，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我這一次沒辦法死裡逃生了。”顧慎為冷冷地說，捫心自問，他對王后的背叛與自殺，都沒有特別的感受，因為他對王后從來就沒有過期望，可是這個哭得跟小孩一樣的許小益，他不是親眼見過龍王多次反敗為勝嗎？為什麼偏偏這一次失去信心了呢？

    顧慎為能夠理解，卻很難接受。

9 X8 r3 R' R9 _* V' O9 J    許小益好不容易止住哭泣，覺得十分丟人，心裡的負擔確實隨著淚水流出去不少，他試了試，發現自己竟然能站起來了，快速地瞥了龍王一眼，急忙挪開目光，“龍王在千騎關擊敗北庭人，我以為大軍馬上就要攻打璧玉城，那時我覺得龍王很快就要大獲全勝。可是龍王決定……接受城主比武，我就想……我就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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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S) w' M: @; d    “你就想龍王肯定瘋了，驕傲自大，因為仇恨而昏了頭，為了親手殺死獨步王，不惜丟掉到手的優勢，像他這樣一個人，肯定不是獨步王的對手。”顧慎為替他補充完整。

- r% d" a% U3 p, \  a    許小益尋思了很長時間，勉強點點頭。

) N' r, [( I" _; U4 [    “你提醒過我。”顧慎為說。

0 f: `2 _# u, }# T: B* w, H' X    方聞是一驚，他正沉浸在愧疚與自責中，不記得自己提醒過龍王，當初就是他力主接受蕭王比武建議的，可還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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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夜明悄悄地出現在門口，輕聲說：“準備好了。”

% D4 g) C3 V5 i# [/ Q1 ^- r* g    一共二百名衛兵，都已備好馬匹，他們要跟隨龍王前往鐵山，阻截意外落網的獨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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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6 ?; I* x7 D8 A: j. t' P! K    “你們兩個，跟我走，妳留下。”顧慎為命令道。

    許煙微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休想把我們姐弟分開，要殺一起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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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沒做錯事，我為什麼要殺妳？”

    許煙微轉了轉眼睛，“罵你算不算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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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掙脫姐姐的手，“姐姐，妳說過龍王最可憐，我已經犯下大錯，妳不要罵他，要罵就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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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K# G) k/ Z  V2 Q    “罵你有屁用？”許煙微怒道，覺得自己的努力全被弟弟和軍師給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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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終究沒有罵龍王，也沒有阻止弟弟顫抖著跟隨龍王出門，望著三人的背影消失，霎時間感到心力交瘁，喃喃自語道：“還不如當妓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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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B. d; Y7 H. F. W0 D5 L' y    前方的斥候不停地向龍王送來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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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C" h+ ?  [+ J- C- s3 h    獨步王單身出逃途中被鐵山劫持這件事已經傳遍璧玉城，眾人這才明白，天山宗大張旗鼓守衛金鵬堡，原來只是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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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伐猜得沒錯，整個金鵬堡都以為獨步王必勝，只有張楫做好一切準備，包括戰敗甚至戰死的可能，他早在幾天前就收買了一支小小的商隊，說可能會臨時增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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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0 F4 T5 E: K- {& r, ?    這支商隊已經取得通行憑證，龍軍、金鵬軍、中原軍隊都不會攔截他們，張楫的計劃本來極有可能成功，誰也想不到獨步王會混在商隊中逃亡，身邊連一名殺手都沒有，等他順利到達千騎關集結軍隊，只會成為傳奇而不是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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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x" U9 q; x! Q$ O$ X8 M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張楫沒料到鐵山仍要重操舊業，更沒料到會有一小群匪徒見人就劫，在他的印象裡，強盜們進入璧玉城地界之後歷來都很老實。

    這件事給獨步王和金鵬堡的形象帶來重大打擊，比上官伐敗給龍王的影響還要大，不到半個時辰，天山宗僱用的刀客逃走了小一半，剩下的人大都是原來的金鵬殺手，他們仍保持著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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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剛出南城就聽說張楫跑在他前面，準備接管城東的一萬名金鵬軍，看樣子他要穩定軍心，然後率軍救回獨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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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動更快的是獨孤羡，他比龍王還早一步接到消息，立刻分兵五千向東追趕鐵山，同時派人向龍王請求指示，張楫還沒有趕到金鵬軍營地，獨孤羡已經率領剩下的五千人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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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場競賽，提前一刻鐘都可能影響鐵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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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 }+ e7 G& x: \( c    顧慎為一行人趕到空蕩蕩的龍軍營地時，張楫已經率軍上路了，顧慎為沒有追趕，在營地稍作停留，等待另一支軍隊前來匯合。

' D4 R5 b! D' S& B  _0 w    疏勒軍仍然忠於龍王，在城主比武結束之後，這種忠誠更加牢固，統帥武宗恆一接到命令，立刻率領全體將士共八千多人，全速穿越北城，前來支援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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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I! q3 m, L# _" O& N4 S$ F; h$ {    中原軍隊動作最緩慢，直到龍王率領第二支軍隊出發，才有一支中原軍隊跟隨在十幾里地之後，龐靖派出使者，象徵性地安撫龍王與張楫，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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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支軍隊無不全速前進，直到當天傍晚才放緩速度，此時已是人倦馬疲，而且他們都接到了鐵山送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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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山暫時不會將獨步王交給任何一方，並發出威脅，哪一方的軍隊接近三十里之內，鐵山立刻就會投靠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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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千騎關再談判？”方聞是滿臉驚訝，他以待罪之身跟隨龍王，就得做好軍師的本份，“這會是那個施青覺的主意嗎？”

8 R' t5 k2 \& e7 d, L6 L    “看來是。”顧慎為覺得自己從未輕視還俗和尚，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送信的鐵山嘍囉聲稱這是“鐵槍王以及十五位大頭目”的共同決定，但鐵山的老匪徒可沒有這份膽識與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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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鐵山後面的四支軍隊相距越來越近，已經到了誰也不敢安營的程度，張楫就是這時發出會面請求，為了表示誠意，他主動提出將地點定在疏勒國軍中。

    龐靖同意了，顧慎為也沒有必要反對。

& a8 J3 ~! I, n5 b6 j; V7 y    形勢緊急而微妙，方聞是慨然請命，“龍王，我知道自己不配當軍師，也知道自己罪該萬死，可是我希望龍王能給我一次機會，不是要立功贖罪，而是要報答龍王從前的信任與重用——請讓我前往鐵山遊說，不成功，就讓我死在那裡，萬一僥倖成功，我也能安心伏法。”

8 z" h/ c  a. d) F7 k/ F    方聞是得到了許可，只帶兩名隨從，繞過金鵬軍，追上獨孤羡率領的龍軍，希望能進入鐵山營地。

  P6 b( w9 n) ^9 u5 [: ~    許小益在這種事情上幫不了忙，只能臉色蒼白地跟著龍王，寸步不離，每次看見初南屏的身影，臉上都會紅一陣。

    初南屏與鐵玲瓏是在半路上追上來的，自動加入護衛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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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t$ @3 q" B1 L    顧慎為命人臨時搭建一頂帳篷，以供會面之用，然後等待龐靖與張楫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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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u3 c1 Z/ d8 K" K    孫神醫也跟來了，抓住難得的空閒，替龍王診脈，然後搖搖頭，建議龍王先不要著手逆練無道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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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 B, q. R' Y    終於等到龍王身邊無人打擾，初南屏在鐵玲瓏的牽引下來到龍王面前，說：“把許小益交給我吧，他本來就該被我殺死，助我練成無情劍法，交給我起碼不至於太浪費。”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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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I8 |/ p) U6 ]; S    夜色降臨，奔波一天的士兵們卻不能休息，頂多輪流下馬活動一下腿腳，說幾句閒話，排泄腸胃的負擔。

3 g0 P0 c1 t$ j' n# [7 a/ l    張楫在十餘名衛兵的護送下趕到，比中原人稍早一會，發現會面地點是在路邊的一頂帳篷，外面圍著三圈士兵，只有最外圍的人手舉火把，他們離帳篷有數十步之遙，若是有人想通過這些光亮確定帳篷的位置，將會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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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r) e5 q$ `+ {    整支疏勒軍的火把都少得可憐，像一條盤踞在天山腳下的巨蛇，只露出半截蛇頭。

    張楫轉身望去，十幾里以外，金鵬軍的光亮排成長長的一列，像是節日裡提燈出行的隊伍，平添幾分喜慶而不是帶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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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3 c3 i! I9 t/ v    教書先生皺起眉頭，向一名衛兵耳語數語，衛兵連連點頭，掉轉方向朝金鵬軍駛去。

    一名疏勒軍官上前迎接，張楫將隨從都留在外面，獨自走進帳篷，發現龍王不在，等在裡面的是許小益和初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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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D1 g* [6 A% t8 C7 |    “龍王馬上就到。”許小益有氣無力地說。

    張楫點點頭，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心想龍王還真是謹慎，害怕有人刺殺他，非要等客人進入帳篷之後自己才來，不愧是殺手出身。

; l: _; I: L0 l7 e: b* I1 B6 F" E    這是一頂普通的行軍帳篷，高大的張楫得彎腰進來，挺直身板之後，頭髮離篷頂不到兩尺，裡面並無裝飾，只擺著三張簡陋的交椅，張楫不客氣地坐下，等候龐靖與龍王，金鵬堡現在處於絕對的弱勢，他自然無法提出過多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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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j  y3 R2 G4 b    氣氛有些尷尬，張楫轉向許小益，說：“咱們之前的協議看來是要作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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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M, X3 S6 R  R: P6 @) L    許小益的臉一下子通紅。隨後咬牙切齒地說：“都是你，是你害了我。”

    張楫的神情嚴厲起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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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Z9 ~. c$ L' ^  \    就是這種成竹在胸的模樣，曾讓許小益放棄堅持多年的忠誠，“你向我保證……你向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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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f% ]6 q: h, @7 I2 I, ?7 W    張楫皺起眉頭。有點不耐煩地說：“你又不是小孩，事情得自己判斷，我是獨步王的軍師，當然保證龍王會敗會死，這有什麼奇怪的嗎？事情就是這樣，有成有敗。像個男人，不要推卸責任。”

2 e6 o+ x$ J3 z    許小益半晌無語，突然一躍而起，想要撲向張楫，卻被初南屏一把拉住，“他是龍王的客人。”

2 b/ p/ ~- i; l+ k& d1 q    張楫失望地搖搖頭。心想龍王身邊的能人太少，好比這個許小益，替龍王做事的時候顯得聰明伶俐，一旦離開龍王，就恢復本來的模樣，跟南城街面上的無賴沒有多少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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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a) D  K4 w0 m3 G    可龍王為什麼會勝呢？張楫的思緒離開許小益，甚至不在這頂帳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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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d% V) |) ~) ~  V    龐靖掀開帳簾。探進來半個身子，驚訝地問：“龍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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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就到。”許小益勉強開口，好不容易聚積的一股勇氣眨眼就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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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k2 {. M1 c7 K3 L6 f    龐靖不滿地咂嘴，猶豫一會才走進帳篷，直接坐在中間的主位上，對張楫笑道：“這讓我想起前天晚上，比武開始之前，我、龍王、獨步王還在討論誰該對鐵山負責，大家都不要，互相推來推去。沒想到這才兩天工夫，形勢就顛倒過來，都想讓鐵山倒向自己。哈哈，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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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的臉色不太好看，可還是欠身向西域都護官行禮。嘴角微揚，算是笑了一下，然後坐回交椅，說：“是啊，世事無常，前天想不到今天的事情，今天也想不到明天的變化。”

( ]* e2 B0 p$ `    龐靖開心地大笑，不管西域怎麼變，都變不到他頭上，因為他是中原人，是西域這盤棋局的操縱者，而不是棋子。

    龍王走進來，龐靖熱情地打招呼，好像他真是這頂帳篷的主人。

    許小益恭敬地向龍王行禮，帶著初南屏離開，一句話也沒說，將這當成一次再普通不過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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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坐下，看著兩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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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7 Z( `1 A& q. t    龐靖誤解了龍王目光中的含義，感慨地說：“天妒英才，一個人若是在某方面太過突出，早晚會遭遇不幸，駱啟康就是例子，初南屏也是，天下無雙的容貌，眼睛卻偏偏壞了。唉，都是木老頭，他就是上天派來的殺手，總算死了，可惜，死得太容易了些，卻給咱們都省下一大筆黃金。”

. {2 i) K$ p2 r! m4 C# c" k    帳篷狹小，龐靖才說出幾個字，許小益與初南屏已經放下簾幕，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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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收回目光，“咱們要談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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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雙手按著膝蓋，說：“一支十萬人的軍隊正在接近千騎關，戰爭就在眼前，可我希望做筆交易，阻止這場沒有勝負的戰爭。”

    許小益有意放慢腳步，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眼初南屏，很快發現自己無需如此謹慎，初南屏跟得很緊，一步也沒有走錯，就連地面上的坑窪和石塊也能輕鬆繞過，一點也不像視力模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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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的目光仍然顯得空洞茫然，好像又變回到幾年前的模樣，單純而冷酷。

3 o7 w' q4 u1 l9 l; z    鐵玲瓏迎面走來，許小益不用再承擔領路人的角色了。

    初南屏停下腳步，問道：“咱們去沒人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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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u2 q& R+ ~" U    許小益點點頭，忘了好朋友的眼疾。

    這回是鐵玲瓏帶路，許小益居中，初南屏殿後，三人向南方行走，離軍隊和帳篷越來越遠，漸漸進入荒野，繞過一片灌木叢，走下一道緩坡，再轉身，什麼都看不到了，偶爾會有一聲馬嘶傳來。

5 K3 `+ R% K$ I' d+ C1 l  K4 I    月亮缺了一多半，卻異常明亮，許小益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亮的夜晚，極目遠眺，天山的輪廓清晰地擺在眼前，身前身後的初南屏與鐵玲瓏像是在發光，毫髮畢現，十幾步以外，三匹馬正低著頭，啃食地面上的一小簇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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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哪裡比較多餘？”初南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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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v2 {9 @+ d8 k) O# f    “啊？”許小益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9 `- R/ \0 P4 b6 \8 ?    鐵玲瓏解釋道：“瞧，那三匹馬是給你準備的，帶著足夠十天的食物與水，你騎著它們向東走大概一兩天，就會到雙泉村。從那裡拐向南，進入逍遙海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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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越聽越驚，“什麼意思，你們要放我走？”

    “不是我們，是龍王。”鐵玲瓏嘆了口氣。好像不太情願，“他給你那麼多次機會，你卻一直不跑，只好由我們把你放走了，但你得留下點東西，今後隱姓埋名。不能讓別人發現龍王對你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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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j& m. U: }0 U$ d    許小益張著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向初南屏，“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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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8 q8 x  t0 n- o! m1 D    初南屏握著劍柄，“我們幹嘛要騙你？”

    許小益想了一會，搖搖頭。“我不相信這是龍王的主意，他對你們親口說的這些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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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a5 p. Q* Y& A    鐵玲瓏焦躁地又嘆了一口氣，“當然沒有，龍王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可他比武結束之後沒有立刻殺死你，沒有把你關起來，甚至沒有公佈消息，不就是在給你機會逃跑嗎？你倒好。跑去向姐姐求救，把事情越鬧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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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D2 x/ q' x# Y! x    許小益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鐵玲瓏的話確實有點道理，整個昨天自己都能輕易逃出璧玉城，不會受到任何攔阻，甚至可以帶走一大批金銀，那是他收集情報的經費。

    可他太害怕了，覺得整個西域和北庭都是龍王的地盤，自己無處可逃，他可沒想過。龍王根本不會追捕他。

! Z: ^4 _2 }/ e* H' {8 z    大概是瞧許小益樣子可憐，鐵玲瓏稍稍緩和了語氣，“小初向龍王要人，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龍王心知肚明。還是同意了，所以你不要多問，留下一隻手啊、腳啊什麼的，證明你已經死了，然後——永遠不要再回來了，去香積之國吧，那裡地廣人稀，正適合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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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9 q% ~, F$ C# l+ H4 Y    “我姐姐呢？”許小益茫然問。

+ a, t. ~5 M5 T$ l    “別想她了，她又沒做錯事，龍王不會懲罰她的，等過幾年，我跟小初再告訴她實情。”

    許小益又一次轉向小初，好像對鐵玲瓏的話還是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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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筆直站立，手中的長劍隨時都會出鞘。

    “快點決定。”鐵玲瓏催促道，“我建議你放棄一隻腳，走路雖然受影響，但是還可以騎馬，沒有手，做事就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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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還是不肯開口，初南屏說：“龍王其實沒說非要殺人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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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什麼也沒說。”鐵玲瓏略微抬高聲音，“放人是咱們兩個自作主張，萬一消息洩露，也是你和我承擔責任，跟龍王沒關係。許小益畢竟……總不能一點懲罰也不受吧？”

9 z3 K* R% H; J    許小益看著鐵玲瓏，橫亙在胸腔裡的一塊東西突然碎裂了，他吸進一大口空氣，發現荒野的味道如此鮮美，幾乎不忍再呼出來。

    “不，我不逃。”他說，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簡單，“我做過的事，我承擔，告訴我姐姐，這是我的主意，是我自己想死，請她不要埋怨任何人。小初，幫我個忙吧，最後一次。”

    鐵玲瓏覺得浪費了時間，剛要開口，又將心裡話嚥了回去，轉身走出幾步，讓他們兩個自行定奪。

" k0 X; G) T3 t+ @5 A& Y    初南屏仍然握劍，卻沒有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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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0 a8 u8 L+ y    “我姐姐說得對。”許小益輕聲說，“如果我只是替龍王看門，或者當一名隨從，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還會非常快樂，咱們大概也不會生分，可這不怨龍王，是我自己太貪心，龍王剝奪財權的時候，我心裡其實很不滿。我太高估自己了，小初，有時候你也高估自己了，請你幫忙給我一劍，我寧願死在你手上，這是龍王對我最大的恩典，而且只有你能向我姐姐解釋清楚。但是求你一件事，不要想著什麼劍法，你不是那樣的人，珍惜鐵姑娘，世界雖大，只有她才是唯一值得你愛護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龍王，只有她。”

+ K1 t, j" |9 f' l' s1 _    初南屏慢慢地拔劍，只說了三個字，“不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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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的鐵玲瓏莫名其妙地想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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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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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o8 l: r0 r+ |; Y    一走進鐵山軍營，方聞是就發現情形不太對，雖然從外到裡的防衛都很嚴密，卻有一股與外敵無關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他親眼看到兩名像是頭目的人擦肩而過時怒目互視，右手伸向腰間的兵器，直到走遠之後才放心地垂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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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3 q6 L1 J& H( y8 o    方聞是由此猜測，自己大概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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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請到一頂空帳篷裡，半天無人理睬，想要出去卻被門口的嘍囉客氣地攔下，每次都是同樣的話，“快了，軍師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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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 W' J6 S8 E5 q, \4 j0 A    別人口中的“軍師”居然不是自己，方聞是感到有點彆扭，只好留在帳篷裡來回踱步，努力猜想鐵山軍師施青覺此時正在與金鵬堡說客談些什麼，龍軍又有哪些優勢，怎麼尋思都覺得勝券在握。

, @$ K+ a* q/ Q1 i; }( ?7 h( k    然後他的思緒有點混亂了，鞠王后的形象總在眼前浮現，她在哭泣，說自己寧願以王后的身份死去，可她不想死後太難看，希望軍師能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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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F9 g# w8 K8 D* P2 l: _    回想起來，方聞是相信當時的自己肯定瘋了，居然就同意了，還從孫神醫那來要來毒藥——他是龍王身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孫神醫甚至沒問他理由——親眼看著王后服下，然後退出房間，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向許煙微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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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說王后死得冤，其實還是有點道理的，想到這裡方聞是悚然心驚，急忙收住心猿意馬，他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並無對與錯之分，站在誰的立場上就覺得誰是對的，王后沒有多少選擇，龍王又何嘗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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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 N' H5 J9 B6 X* K    王后已經死了，他想，自己可以徹底忘掉她了。龍王派自己當說客，這是一個好兆頭，如果能夠僥倖獲免，可不能再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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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w& l& V9 r$ E9 L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龍王明知軍師對王后懷有曖昧之情，還是讓他處置王后。背後是否還有其它目的？

    方聞是頭疼了，對龍王越發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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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5 q7 n/ h- c% @& }    帳簾掀開，走進一人，披著簡陋的鐵甲，沒戴盔帽，露出和尚似的光頭，唇上兩道顯眼的傷疤，像是剛剛翻起的田壟，他笑了笑。顯示的卻是兇殘，“讓方先生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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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語不發，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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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8 X) K7 i( z+ M9 l2 o    方聞是將腦中思緒一掃而空，拱手笑道：“終於見著軍師了，幸會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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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先生面前我算什麼軍師？請叫我和尚，鐵山的兄弟們都是這麼叫的。”

$ d$ T) v- o. t# |5 r" x- H; ]    方聞是明明聽到門口衛兵一遍遍地稱其為“軍師”，當下哈哈大笑。“和尚？閣下想是不肯忘本。”

    “嗯，不忘本。就連搶劫的時候我都記著四諦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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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 E) l4 w7 v. f/ K8 `0 h6 g    這個施青覺果然不簡單，方聞是乾脆收起笑容，說：“金鵬堡的說客給鐵山什麼許諾？”

    “方先生準備加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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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r! q' o) {# h% e9 \    方聞是嚴肅地搖搖頭，“不，龍王能讓金鵬堡的一切許諾都無法實現。”

+ U$ Q; u* [/ h: ?- P! u4 \    施青覺嘆了口氣，“我相信龍王有這個本事。這可難辦了，金鵬堡許下的好處不少，說實話，我跟兄弟們都有點眼熱，捨不得就此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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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5 L# y; \! O0 ]7 \: P    “閣下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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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叫我和尚。”施青覺堅持道。

    “和尚既然在鐵山擔任軍師之職。眼光就該長遠一些，金鵬堡危如累卵，自身朝不保夕，許下的諾言再慷慨又能怎樣？無非是鏡中花水中月。龍王已經奪下璧玉城，背靠逍遙海，左倚疏勒國，右指千騎關，半邊西域指日可下，北與新汗王遙相呼應，東有中原皇帝的支持，鐵山何不順勢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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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 l0 a, C3 a+ e    施青覺扭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兩位大頭目，“瞧，跟我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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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皺眉道：“和尚此言何意？”

    施青覺哈哈笑道：“方先生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你的話很對，在這之前，我對兄弟們也是這麼說的——”門口的兩人微微點頭，表示和尚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我也對兄弟們說了另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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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0 x3 i" W. B/ ^; ]# s    “唉，沒有別的意思，可我們鐵山這幫人天生就喜歡當強盜，加入過金鵬軍，也跟龍軍有過交往，都不得意，憋得慌，這次兄弟們是鐵心要重操舊業了，遺憾的是，我們跟龍王今後可能就有點矛盾了。”

    方聞是猜到施青覺要說什麼，心想這個疤面和尚膽子真夠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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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笑了幾聲，“龍王霸業即成，從此龍軍是官，鐵山是匪，當然，區區三千兄弟，絕不敢與龍王交鋒，從此只能躲著走，龍王佔據西域這半邊，我們就去那半邊討生活，甚至走得更遠，老死不相往來。所以，長遠的好處對鐵山沒用，我們就想要現成的東西，拖得動帶得走。哈哈，方先生莫怪，我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敢有半字隱瞞。”

    門口的一名頭目大聲說：“沒錯，有什麼說什麼，龍王想要獨步王，也得……”發現同伴的神色不對，頭目及時閉嘴，他們來之前已經說好，談判全交給和尚，其他人誰也不開口。

9 O  `' s" _) \4 ?2 X/ H    方聞是點點頭，“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想知道金鵬堡到底開出什麼價格贖買獨步王？”

    門口的兩名頭目咧嘴而笑，顯然將這當成一次小小的勝利，施青覺面不改色，“黃金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另有馬匹、甲械、布帛若干，十天之內備齊，堆在千騎關，等我們去取，而且允許鐵山自由離開西域，不受十萬鐵騎的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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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一直在微微點頭，聽到最後一句臉色驟變，“十萬鐵騎？金鵬堡哪來的十萬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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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先生不知道嗎？”施青覺露出一絲驚訝，“金鵬堡從北庭人那裡又借來十萬騎兵，離千騎關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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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6 I* B& i    “原來是羅羅。”方聞是大笑，以掩飾剛才的失態，同時腦子裡飛轉，思索應對之計。

    龍王軍師前驚後緩，笑個沒完，好像十萬騎兵不值一提，施青覺三人互視，不明所以，“怎麼，方先生覺得羅羅的騎兵不是真正的北庭騎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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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G# ]+ K" D# m1 C5 d    “是北庭騎兵，也是敗兵，去年的千騎關大戰，幾位想必還記得吧？”

! m$ l' k) d/ A, _' \# C    施青覺聳聳肩，“我相信龍王會再一次大獲全勝，不過我已經說過了，鐵山會離開龍王的地盤，只要能拿到堆在千騎關的金銀，接下來的戰爭孰勝孰敗，鐵山不參與也不在乎。”

    方聞是連連搖頭，“你們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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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J& x: Z/ T& A) X( q    “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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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U7 I# [0 P    方聞是繼續搖頭，“就算金鵬堡借來十萬騎兵確有其事，就算千騎關真有成堆的黃金白銀，十天之後，不是龍軍就是北庭人，必然已經奪下千騎關，到時候鐵山就是甕中之鱉、網中之魚，再多好處也拿不走。”

: z) N) [/ @5 l* ~    “你說鐵山是鱉？”門口的一名頭目惱怒了，伸手就要拔刀，施青覺伸手阻止，說：“鐵山願意冒這個風險，除非龍王能給出更大的價碼，那倒省事了。”

    “如果我想欺騙鐵山，現在就能將金銀翻倍，數目而已，又不廢什麼，可我是真心來談判的，龍王與鐵山淵源頗深，不希望日後翻臉成敵。所以，我建議不如這樣，把金鵬堡的說客叫過來，讓我證明他的謊言，證明金鵬堡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金銀，然後咱們再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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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又向兩名頭目望了一眼，“三方共談，把所有事情都攤在桌面上，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可現在太晚了，方先生是客人，金鵬堡那邊也是客人，不如好好休息，明早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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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只能同意，施青覺三人走後，他開始思考眼前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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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羅本應在北方與舒利圖爭奪汗王之位，居然無聲無息地向西域派來十萬騎兵，這肯定是張楫早就安排好的計謀，怪不得獨步王要孤身逃亡，他想尋求北庭人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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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q. P% g$ W    可金鵬堡為何要在這個節骨眼冒險得罪中原呢？方聞是略一尋思就明白了，張楫當初借兵的時候自然不是為了保護獨步王，他是想演一場戲：璧玉城城主剛剛選出，北庭就大兵壓境，如果獲勝的是獨步王，就能勸退北庭騎兵，從中原那裡要來更多利益，萬一勝的是龍王，十萬騎兵立刻就會將龍軍逼走，確保璧玉城仍在金鵬堡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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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y2 c+ Z' I% h& `    “陰險。”方聞是自語道，心裡卻不由得佩服張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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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0 d. B' Y- I    可惜張楫運氣不好，不僅迎來最差的比武結局，獨步王還落入一夥強盜手中，打亂了他的計劃，十萬騎兵只能先用來搭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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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給了龍王一點喘息之機，北邊的舒利圖、東邊的中原軍隊，只要有一支能及時趕到，羅羅的十萬騎兵就得望風而逃。

    方聞是腦子裡全是幾方勢力的對比，心急如焚，真想立刻返回軍中，與龍王面對面交流。

    可手頭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當著兩名頭目的面，施青覺明顯有話沒說，方聞是也還有幾手好牌沒有亮出。

    方聞是走到門口掀簾窺望，嘍囉仍在，沒有懈怠的意思，可他十分確定，施青覺今晚會找機會與自己單獨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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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o4 n7 r8 \& y3 r: B    方聞是耐心等待，突然明白，自己還是更喜歡謀士的生活，對王后的情感只是一時迷戀，此時此刻，王后的臉孔再激不起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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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向龍王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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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 v* h1 ]+ g( _) O    當晚四更，方聞是仍未迎來施青覺，他開始懷疑自己判斷是否準確，就在這時，一夥刺客摸進營地，其中一人直奔龍軍說客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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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坦率

! ]4 [4 m/ I" D2 [  _5 q$ {- X    龐靖大怒，騰地一躍而起，差點撞到帳篷頂，交椅翻倒在一邊，伸手指著張楫，“你、你說什麼？十萬騎兵？戰爭？”

    張楫向龍王投去無奈的一眼，好像兩人存有默契，而中原人卻是不懂規則的壞孩子，然後向下襬擺手，“龐大人莫急，坐下說話，事已至此，大家還是商量一個辦法為好。”

  j0 i! ?) a0 L, ?8 w    龐靖剛剛還以為西域的變化不會影響到自己，沒想到金鵬堡就在背後捅了一刀，那十萬騎兵自然不是地裡長出來的，而是來自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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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馬上發現自己反應過頭了，這是三方談判，太早暴露底線是一件愚蠢的舉動，會讓龍王有恃無恐，於是笑了幾聲，搖頭道：“哈哈，璧玉城還真是變化多端，我都有點跟不上了，其實沒什麼可商量的，明天我就帶兩萬中原軍隊逃命去，等你們折騰完了，我再回來。”

6 o5 F, W: r# d    龐靖低頭看著倒下的交椅，深感為難，甚至比正在接近的十萬騎兵還麻煩，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自己扶起過任何東西，偶爾碰到這種情形，早有貼身隨從動手，甚至不會讓主人感覺到椅子曾經倒過。

    張楫和龍王都在抬頭看著他，龐靖咳了兩聲，“這裡太氣悶，我去出走走，反正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管不著，也插不上手，等你們商量出結果，告訴我一聲就好。”

* E* F+ c# ]5 w$ M! j; o6 R  c9 O    說罷，不等兩人開口，龐靖邁步走出帳篷，重重地甩下簾幕，整個帳篷都因此搖晃不止。

4 i9 X3 [& D4 ]8 \4 x3 _" v3 a3 c    衛兵與隨從站在遠處，看到主人出來。立刻有人要過來服侍，龐靖頭也不抬地擺手，他想自己靜一靜。

( a" a& q( ]! @4 f    龍王的衛兵像是一尊尊不動的雕像，龐靖也沒將他們當成活人，就在帳篷前面慢慢踱步。

- T# g( _0 f9 V; q9 i    當初來璧玉城的時候他可是滿懷野心。事情也一度非常順利，不知不覺間，一切都在失控，他不僅沒能按照公主的吩咐殺死龍王，還同時失去了金鵬堡的表面效忠，駱啟康之死更是一個重大打擊。念及此，龐靖仍感到心痛如絞，木老頭的死亡絲毫不能平息旺盛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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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敗塗地，龐靖默默地哀嘆，十萬北庭騎兵一到，無論誰勝誰負。中原在西域的策略都會暫時受挫，回到京師之後他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為自己開脫，可他曾經幻想過的功勞與聲望卻從此與己無緣，他又變成那個無能的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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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他想，不僅低估了龍王和獨步王，還定下太多的目標。在心愛之人死後又變得意氣用事，一錯再錯，以至於從璧玉城局勢的掌控者漸漸退化成旁觀者。

/ m1 E5 y0 m6 m& m7 y    龐靖在衛兵群中自我反思，希望找出力挽狂瀾的計策，偶爾抬頭觀望，看到兩個人慢慢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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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n& u8 V- F5 ~; U    那是初南屏和龍王身邊的少女護衛，龐靖允許自己稍微走下神，再一次感嘆世上會有如此完美的容貌，相形之下，所謂的西域第一美女羅寧茶不過是脾氣暴躁而又愚蠢的潑婦。好在初南屏並非自己喜歡的類型，免去一段可能的傷心事。

    大概是發現談判尚未結束，初南屏與少女掉轉方向，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龐靖突然想起。此前與初南屏一塊離開的可不是少女，而是經常跟在龍王身邊的一位小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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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想不起小個子的姓名了，可他還記得那人離開帳篷時臉上的絕望表情，因此恍然醒悟，小個子死了，被初南屏和少女秉承龍王的意思給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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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渾身一懍，肌膚掠過暮春季節的最後一絲寒意，這幾天來，璧玉城死傷無數，有一些就發生在他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對這一次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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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P* |; `- F( b    他做出最終決定，心想有些事情或許還可挽回。

/ X/ {) n& h" |  J6 w; D    他回到帳篷裡，發現交椅仍倒在原處，於是上前隨手扶起來，微笑著小心坐下，“一個美好的夜晚，希望我沒有打斷兩位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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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大人明天還要率軍離開璧玉城嗎？”張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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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c! l. n. P4 G) L+ m8 s, R    “哈哈，不怕兩位見笑，其實西域都護官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調動軍隊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需要樓蘭國幾位將帥的同意，等一切安排妥當，十萬鐵騎大概已將去路封死了。我還是等等吧，沒準兩位已經達成妥協，一切太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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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拒絕了。”張楫平淡地看著龐靖，好像經驗豐富的教師在觀察學生是不是在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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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出去了，龍王拒絕什麼了？”龐靖驚訝地問。

    “龍王拒絕退兵，他說龍軍作為璧玉城城主最重要的盟友，有義務幫助龍翻雲抵禦一切外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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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有理。”龐靖贊同地點點頭，“問題是十萬騎兵是璧玉城的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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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7 m! r. A    顧慎為也發覺了龐靖的變化，這位中原貴戚悄悄地放低了姿態，好像變了一個人，“不管怎樣，龍翻雲是璧玉城第一任城主，自然要接管通天關和千騎關，至於張先生所言的十萬騎兵，想進關就是敵人，停在關外，就只是騎兵。”

$ u+ s' q- z  C* Y* l: Y& Q    “何則這次談判與鐵山和獨步王無關嗎？”龐靖略顯詫異。

    “鐵山之前的所作所為城主無權過問，可是在龍翻雲成為城主之後，鐵山劫掠四諦伽藍，綁架了獨步王，還想闖出千騎關，龍軍不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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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6 H7 m/ n+ G( e, c    龍王原來也會打官腔，而且不比中原的老油條差多少，龐靖不住點頭，“很有道理，龍王一切行動都在城主的權力範圍以內。”

    張楫站起身，他已經完成任務，也達到了目的，無需再聽言不由衷的套話，“我先要告辭了，龍王是個講道理的人，想必會允許金鵬軍通過千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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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N0 U' n  y2 h2 D7 V5 `. r0 S0 Q& d    張楫話中帶著諷刺，因為千騎關眼下還在金鵬堡的控制之下，想要通關無需龍王的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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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0 P: j7 D8 S" P    顧慎為也站起身，正式地說：“嗯，我代表璧玉城城主，允許全體金鵬軍通過千騎關，前提是不准挑釁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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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微微點頭，轉身要走，龐靖沒有起身，說：“我想留下跟龍王談些事情，張先生不會產生誤解吧？”

/ ], Y, H  ?# u* G. e5 T$ P$ N    “當然。”張楫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走出帳篷，不一會，外面響起遠去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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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嘆了口氣，“張楫不是來談判，是來示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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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重新坐下，嗯了一聲，張楫心裡很清楚龍王絕不會放過獨步王，他更知道金鵬堡眼下處於弱勢，再不加上一點籌碼的話，很快就會輸得乾乾淨淨，他想穩定軍心，想要恢復兩王爭霸的平等態勢，所以提前亮出羅羅的十萬騎兵。

/ v, ?. n5 k' a4 \    “不知道龍王怎麼想，我覺得這事很簡單，明天就開戰，一舉消滅金鵬軍和鐵山，什麼獨步王、張楫、金鵬殺手，一律斬草除根。十萬騎兵是借來的，借主沒了，他們自然也就退了。”龐靖出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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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不是希望兩強並立嗎？”

    “時移事易，金鵬堡公開勾結北庭，中原幹嘛還要支持獨步王？”

# d9 ^  I; }+ q; A& a/ [; N2 D  U    顧慎為心中冷笑，就在不到一年前，張楫帶回來規模更大的北庭軍隊，也沒見中原對此表示過憤怒，“龐大人願意與龍軍聯手？”

    “我馬上就能下令，調來後方的所有將士，兩萬中原軍隊，龍王盡可隨意調遣。”

    顧慎為尋思了一會，“龐大人的提議很好，就有一個問題，鐵山以東直到千騎關，沒有龍軍的一兵一卒，咱們與金鵬軍開戰，鐵山受到驚嚇，將會帶著獨步王一路逃到關外，殺死張楫卻漏掉獨步王，於事無補。”

    “鐵山很容易說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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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不想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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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R7 G" q( [2 q    龐靖笑了，龍王還跟從前一樣多疑，想說服他相信自己，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成功的，“龍王擔心兩萬中原軍隊不好控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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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龐大人挑明了，我也沒必要裝糊塗，我信任中原軍隊，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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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點頭表示接受，“這是應該的，我與龍王爭搶孟氏的家產，身上背負著公主的密令，還有駱啟康的事情，龍王的確不應該信任我，可我能做個解釋嗎？”

    “請便。”顧慎為倒是產生幾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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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M7 e1 n" Q# X3 h! [! a8 i, g% @    “龐氏在中原是一個大家族，我姐姐貴為皇太后，哥哥是權傾朝野的大將軍，妻子是大權在握的華平公主。”龐靖以介紹家世作為開場白，然後嘆了口氣，對顯赫的出身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可我什麼都不是，我擁有幾十個虛銜，跟當朝丞相走在一起也不會低他一頭，可我仍然什麼都不是。我說出的話，有人聽但沒人當真，我做的每一件事，有人看但不會有任何影響。我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驕子與玩物。”

, ]6 T: K' V2 u8 \+ t2 k    顧慎為沒有開口，他相信，在絕大多數人眼中，龐靖實在沒理由抱怨，他過的是人人期望的生活。

    “西域之行是一次機會。”龐靖考慮不到那麼多，只想清晰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我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返回中原之後才能取得切切實實的權力，我需要權力，就跟龍王想要報仇一樣，為此，我可以放棄公主的任務，可以忘記駱啟康的遇害，至於金錢，從來就不是我看重的東西。”

    “所以你跟蕭王一樣，必須擊敗這十萬北庭騎兵，取得一次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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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攤開雙手，這就是他的決定，他要前所未有地坦率一次，以取得龍王的信任，這是他整個計劃的核心，“龍王的仇人不只是獨步王，源頭在中原，下命令的人是公主，或許還有其他人，為了表示誠意，我願意將公主交到龍王手裡，讓龍王痛快地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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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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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8 M2 N+ ~* j5 @  i8 @    “公主有把柄在我手中。”龐靖看著龍王，神情嚴肅得像是在宣佈死刑，“這是我們夫妻恩愛、相安無事的基礎。”轉眼間他就變得玩世不恭，“利用這項把柄，輕則能令公主身敗名裂，重則讓她身受極刑，總之，報仇將會輕而易舉。”

( T0 D4 r5 V" a' \: N2 s% w1 B    龐靖甚至露出一絲得意來，很顯然，他曾因此從公主那裡得到很多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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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聽著。”顧慎為說，發現自己對此居然沒有多少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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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A5 Y7 S9 m9 h  f    龐靖搖搖頭，滿臉堆笑，相信龍王已經產生興趣，冷淡不過是一種掩飾，“暫時就這樣了，如此重要的把柄，我可不能隨便交出來，我的要求很簡單——一次徹底的勝利，擊敗十萬北庭騎兵，將獨步王繩之以中原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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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輕輕地在刀鞘上敲擊，“加上中原兩萬人，我方不過四萬士兵，北庭騎兵不日即至，我或許還能再召集到一萬人，五萬對十萬，沒有勝算。”

    “以少勝多，龍王不是很擅長這種事情嗎？比如去年的千騎關之戰。”

& M' m) U# I3 v; N" T  o% }    “那是意外，如果可能，我更願意以多勝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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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大獲全勝，龍王說的算。”

    “嗯，必須將鐵山和獨步王留在關內，然後奪下千騎關，只要能堅守十到十五天，我就能從逍遙海、疏勒國召集到更多軍隊，足夠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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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倒是穩妥，可北庭人不會逃跑嗎？”龐靖要的不是安全，而是一場重大的勝利，絕不希望戰爭虎頭蛇尾地結束。

6 w$ ]+ Z: k% }) \8 u" ~    “我會把張楫和金鵬軍放出關，他們想救獨步王，就不會輕易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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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S. {% d' e    “好吧。大概也只能這樣了。”龐靖不想逼得太緊，何況龍王的戰略聽上去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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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你會向我坦白一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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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臉色微變，尷尬地笑了笑，“我對龍王已經夠坦誠了。難道龍王不想殺死獨步王報仇、不想擊敗北庭騎兵嗎？咱們是互惠關係，不只是我求你幫忙。”

    顧慎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我原來的計劃是這樣的，派刺客進入鐵山營地，伺機殺死獨步王，獨步王一死。金鵬軍就會潰散，十萬北庭騎兵失去盟友，自然會撤退。羅羅想要爭奪汗位，沒必要在西域浪費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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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5 h% t  e' _    這樣一來，龐靖所期望的千騎關二次大捷也就不存在了，“龍王肯定想親手殺死獨步王吧。那可是你的大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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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d' b# _2 y; M) b, q    龐靖不太相信龍王的話，覺得他在玩弄花招。

3 ]$ H/ D! Q9 ~; r1 @    顧慎為仰頭想了一會，“我已經打敗他，沒必要非得由我砍下最後一刀，讓獨步王死於無名之輩的刀下，更合我意，事實上。已經有一隊刺客在帳外待命，今晚就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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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滿懷信心地走進帳篷，發現自己仍然不是龍王的對手，不僅大為惱火，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濃厚，“剛剛我看到初南屏，他跟龍王的女護衛在一塊，我想他們是去替龍王殺人吧？”

  Q. d/ R0 H- I0 P    顧慎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龐靖並不在意，“龍王是個會殺人的人。不只是殺手那一套，還有許多別的手段，冷酷無情，該張揚的時候張揚，該沉默的時候沉默。所以我就想，龍王大概真是公主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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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V4 L7 T% T& _  V    龐靖頓了頓，笑容漸漸消失，“可公主人在數千里之外的京城，隔絕中間的不只是沙漠與戈壁，還有重重關卡和千軍萬馬，龍王打算怎麼辦？率兵殺進中原嗎？一旦北庭穩定下來，借助草原騎兵，還是有這個可能的，但這至少是十年之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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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的方法有許多，有一些並不需要我在現場。”顧慎為此時此刻更想充當傾聽者，他的語氣因此顯得十分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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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a2 _  L6 a7 m( D9 i    “別人說這樣的話，我當玩笑，從龍王嘴裡說出來，我當真。”龐靖兜了一個圈子，還是決定在龍王面前再屈服一次，“先帝在草原為質十年，回到京城的時候幾乎不認識多少人，當時的爭儲局勢又非常複雜，先帝因此步步如履薄冰，我想他那時的生活比在北庭還要緊張吧。”

6 i9 p* C) `- V* f3 g$ y8 f. n    死去的皇帝又一次出現在某人的講述中，不知不覺間，他在顧慎為腦海中的形象越來越生動，彷彿有過交往似的。

    龐靖這回停頓的時間比較長，他見過老皇帝，那時他還是少年，出身高貴、相貌英俊，在京城聲名顯著，他搖搖頭，甩掉往事，“先帝想要爭得穩固的地位，必須找一個靠山，他選擇當時的皇后，皇后也需要一個可心的太子，其他皇子太驕橫，先帝正合她意。華平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兒，當時還小，非常淘氣，經常跑出宮到先帝住處玩耍，先帝對她百般寵愛，由此越發得到皇后的信任。”

    逆境當中求生的手段都差不多，顧慎為心想，老皇帝討好小公主就跟自己當初曲意奉承上官如差不多，只是沒有那麼多仇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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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登基不久，皇太后就去世了，可華平公主沒有因此失寵，反而與哥哥越發親密——非常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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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8 H7 a' P$ b- ^9 E9 u    龐靖加重語氣，盯著龍王，終於看到一絲驚訝。

    顧慎為的確吃了一驚，“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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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e. M$ g5 q) x( Q    龐靖點點頭，“可公主漸漸年長，不能總留在宮裡，而且她太驕縱了，以紅蝠女的名義做出那麼大的事情，先帝不得不把她嫁出去。我被指定為駙馬，沒有任何競爭者，先帝就認為我最合適，我姐姐當時是皇后，自然很高興能親上加親，她根本不明白，先帝看中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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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9 S; X5 f# g9 @, M  i! P! X    龐靖看上去並無憤怒，對他來說，娶哪個女人都一樣，可是等他再次開口時卻流露出幾分恨意，“哈哈，先帝和公主的想法很簡單，以為我喜歡男人，所以就不會在意這種事。嫁過來不到一個月，公主就開始頻繁進宮，我是駙馬，很多時候都得跟著。他們越來越大膽，甚至對我不再隱瞞。我能怎麼辦？只能假裝這是皆大歡喜的安排，高高興興地給他們安排見面的機會，替他們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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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的情緒有些失控，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講述痛苦的往事，難以自制，顧慎為卻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只關心最核心的事實，“這就是公主的把柄？”

    龐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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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6 k  C    “我父親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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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是這樣，要不然公主幹嘛非得將顧氏趕盡殺絕，她怕顧將軍留有證據，有朝一日顧氏後人會拿來威脅她。”

    “皇家從來不缺謠言，沒有證據，這不過是另一件謠言。”

    “顧將軍沒給龍王留下什麼嗎？”龐靖重新控制情緒，語帶狡黠地問。

    “什麼也沒留下，莊園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龐靖嘆了口氣，尋思了一會，說：“龍王要是幫我打贏這場戰爭，或許我能提供一兩件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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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2 w4 K$ D6 N- g    龐靖閉上嘴，他已經退到底線，絕不會再做出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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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a( R% J3 D2 }( C" ]7 D    “樓蘭國能調來多少軍隊？”顧慎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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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能動用樓蘭的軍隊，就是璧玉城這兩萬中原士兵，我要的是功勞，像蕭王一樣，再說十到十五天時間肯定不夠，快馬加鞭，信使大概也趕不到樓蘭，更不用說調兵過來。”

4 F! m! I$ o& b" e% H9 n    “我明白了。”顧慎為站起身，“十天之後千騎關會有一戰，關內的統帥是龐大人，主力是兩萬中原軍隊，龍軍與疏勒軍充當左右翼。”

* \$ q; Q) y8 ~5 t3 I/ u7 R- @5 v    龐靖也站起身，“我不要像蕭王那樣，帶著中原軍隊逃跑，沒死幾個人卻說自己立下大功，讓中原軍隊當前鋒，死再多也不用在乎。”

! F! n( S. @2 |7 [8 [  }    “有龐大人這句話，千騎關之戰會更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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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想了想，“我這就回去將璧玉城剩餘的軍隊全都調過來，希望龍王儘快告訴我一個詳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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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多三天，獨孤將軍將會制定出一個完美的計劃。”

7 Q  d3 Y) w2 e) K* e$ _    共同的陰謀比一切行為都能拉近距離，龐靖發現自己對龍王的恨意大為減少，心裡也安定許多，他相信，龍王非常想拿到自己手中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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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Z+ f! Y; [/ Z    顧慎為將龐靖送到帳外，目送中原人上馬駛入黑暗，衛兵們快速拆掉帳篷，並熄掉大部分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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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領著初南屏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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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捧上龍王賜給他的龍首劍，躬身說道：“從今以後，我不再用劍了，請龍王收回此劍。”

9 d( P, v* ^3 P) G. w: N9 G    “我不能收回贈出之物，如果你不再用劍，就留著它當擺設吧。”

    初南屏一愣，鐵玲瓏拉著他退到一邊，對龍王最好不要浪費口舌。

    一名黑衣人悄悄走來，在十步之外單膝跪下，“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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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2 t/ c: n- P% u  w0 }    顧慎為微一點頭，對鐵玲瓏說：“傳我的命令，疏勒軍由武宗恆掌管，全軍繼續在此待命。”

/ f1 O& g, h) F1 M    鐵玲瓏脫口而出：“我跟龍王一起去。”扭頭看了一眼初南屏，再看龍王也沒有改變主意的可能，輕聲道：“是，龍王。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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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著外人她不敢說，可她明明記得孫神醫說過龍王內傷嚴重，要三五天之後才能正常使用功力。

    鐵玲瓏最後還是騎上馬，她比一切人都相信龍王，相信龍王必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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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3 a' Z  _& B* F, K- k; X    衛兵們也上馬，跟著初鐵二人離開，馬蹄聲響，很快顧慎為身邊就只剩下三十名黑衣人，全都單膝跪拜，等候龍王的命令。

/ t4 p( a" c; F# W, I$ Y1 b    “出發。”顧慎為說，他不會上張楫的當，更不會受龐靖的掌控，那不是他的行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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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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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 k% a# [1 c    施青覺像是騎在一隻龐大而狂暴的公牛背上，在外人眼裡，是和尚控制著公牛，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位置有多不穩當，即使一點錯誤不犯，也可能無緣無故地被甩下牛背，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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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y, d: s8 \4 c    他小心翼翼地討好鐵山眾兄弟，積極地出謀劃策，卻只能拉攏到極少數人，大頭目以下，鐵山匪徒們仍然各存心思，大家都想恢復自由自在的強盜身份，可是在龍王和獨步王之間得罪誰、討好誰，分歧卻大到隨時可能刀劍相向。

    施青覺甚至不敢將獨步王的關押地點公開，紮營之後，共有十幾座帳篷被嘍囉們重重看守、互相監督，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只有和尚一個人知道獨步王到底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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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骨折癱瘓的高揚，可這位“好兄弟”除了替他擋酒，別的用處就不大了。

0 g4 _$ T1 T  K" `& `, K    高楊臉頰通紅，打了一個酒嗝，對站在帳篷門口向外窺望的施青覺說：“不用看了，你想知道強盜們在想什麼，問我就行，老子……呃……我當年幹過這行，鐵山不過就是人更多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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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喜歡吹牛，施青覺猜測他當年大概只加入過十幾人的小團夥，但還是放下帳簾，說：“我有預感，今晚不會太平，龍王、金鵬堡都會派人來，營地裡的兄弟們也在蠢蠢欲動。”

    高楊想了一會“蠢蠢欲動”的意思，拍著肚皮說：“強盜不就是這樣？想當年，我們生氣時打架、高興時打架，分贓太少打架、太多也打架，幾十號弟兄，差不多一半都是因為內鬨死掉的。鐵山更是這樣。我聽說有一回就因為爭一件搶來的女人衣裳，鐵山全營暴亂，死了一百多人。”

    難以想像，這樣一群渾身帶刺的強盜，居然能夠成為西域最大的匪幫。即使在大頭神死後也沒有徹底消失，施青覺突然對第一任鐵山之主產生了興趣，“全營暴亂的時候大頭神還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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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6 }) h$ b& o' Y4 Y    “當然，說也奇怪，大頭神一死，鐵山反而老實不少。這幾年都沒鬧事，可人也少了許多，不到全盛時的一半。”

    施青覺有些困惑，輕輕摸著自己光頭，“大頭神管不住手下的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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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放聲大笑，好像施青覺的話特別愚蠢滑稽。然後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大頭神威鎮西域，就算在四諦伽藍也該聽說過他的事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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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過一些，說他喜歡吃人，夜裡還會變成巨熊摧營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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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高楊笑得更開心了，放下酒碗，右手按著肚皮。說：“咱們聽說的故事差不多，不過我知道一些更真實的傳聞，鐵山的這幫傢伙，一沾酒就會提起大頭神，說的倒沒有外面那麼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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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Q# W: p. Y/ C6 d    高楊雖然是個癱子，卻能非常順利地與鐵山匪徒打成一片，遠比施青覺精心策劃過的舉動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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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說說，尤其是大頭神怎麼管束這麼多強盜的？”施青覺更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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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r" I$ W' t    高楊抬頭想了一會，“就倆字——殺人，關於大頭神的傳說沒幾條是真的。可他喜歡殺人是絕對錯不了的，剛才我跟你說死了一百多人的全營暴亂，其中一多半是大頭神自己殺死的。有一名頭目，就因為稱讚小姐好看，被大頭神一槍挑死。他太喜歡殺人了。底下的頭目得輪流出去劫人，就為了讓大頭神暴怒時有人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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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大感驚詫，“既然這樣，大家為什麼不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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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k& ^0 F9 v5 l; N    “我不知道。”高楊沒想過那麼多，尋思了好半天才說：“瞧鐵山人講故事那副模樣，他們好像把大頭神殺的人也算成自己的功勞了，我想這就是他們沒跑，反而還吸引更多匪徒加入的原因吧。大頭神死得早，要不然我也加入鐵山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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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t3 Z! w0 }( W  z    施青覺若有所悟地點頭，高楊猜到了什麼，補充道：“你昨晚殺死兩個人，大家都說你是條漢子，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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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什麼？”

) Y2 i( F# e7 c& X    “大頭神比帳篷還高，胳膊比咱們的腰還粗，你見過那桿鐵槍，他拿在手裡跟玩似的，就算殺死一隻雞，都有雷霆萬鈞之勢，說實話，別人都比不了，什麼龍王、獨步王啊，殺人可能更多，但就是……沒大頭神殺得好看。”

2 U% r9 c- k5 D. x    想模仿大頭神是不可能的，施青覺又走到門口，挑簾遠望，“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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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高楊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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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能帶著鐵山重當強盜，其實我沒有這個本事，鐵山大概支撐不到明天了，都是我害了大家。”

    高楊越發迷惑，“是我說的那些話影響到你了吧？別當真，全是我胡說八道，我懂什麼，鐵山的兄弟們還是挺喜歡你的。”

    統領鐵山需要的是恐懼而不是喜歡，施青覺說：“我出去一趟。”邁步出帳。

- @( w  L# Z" q! v! G    高楊嚥了嚥口水，心裡產生不祥之兆，呆呆地望著門口，突然清醒過來，捧起身邊的酒罈，準備倒上一碗，半途改了主意，乾脆舉到嘴邊，咕咚咕咚地猛灌，如果剩日無多，他寧願將所有時間都用來喝酒，哪怕脹破肚皮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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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喝了幾口，施青覺又回來了，高楊急忙放下酒罈，擦去嘴邊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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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將上官成放在高楊的毯子上，說：“保護好鐵槍王，寸步不離，就算死也不要離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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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G2 @' z0 e- {    高楊不明白，他是個癱子，哪來的本事保護幾歲的小孩子？盯著和尚的眼睛看了一會，再看看神情茫然的小孩，終於明白過來，施青覺這是在救他的命：鐵槍王是大頭神的親外孫，跟龍王、獨步王都有關係，依靠這個小孩，才可能在亂軍之中保住性命。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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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在高楊肩上拍了兩下，“好兄弟。”說罷再次出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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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2 _, x* y' r$ v7 B, J    高楊又發呆了，絕未想到和尚會在最後關頭將保命的小孩留給自己，他真後悔剛才竟然什麼都沒說。

! ^0 I9 r0 T  a+ _: y3 y$ F" l    上官成撅著小嘴，冷冷地看著滿身酒氣的兇殘大漢。越來越不喜歡鐵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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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山營地裡到處都點著火把，施青覺無從隱藏行蹤，乾脆加快腳步，在帳篷中間跑起來，途中兩次停留。叫上兩名頭目，召集到百餘名嘍囉。

    這就是他在鐵山所能依賴的全部力量了，這些人與其說是忠於軍師，不如說是受到排擠，在哪一派都不受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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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裡的氣氛已經變得異常，本應巡邏的隊伍不見蹤影。大部分帳篷裡卻空空蕩蕩，沒人在裡面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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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d3 b2 h6 c! N    從不同方向傳來叫嚷聲，那是頭目們在鼓動手下的嘍囉，施青覺的計劃失敗了，頭目們甚至不屑於跟他商量，就已經準備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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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關押獨步王的十幾頂帳篷分散在各處。施青覺是唯一知道真實地點的人，帶人一路狂奔，當先衝進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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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q) ~' h% x* g7 K( N. q) X    還好，獨步王仍在，沒有睡，衣裳整齊，正襟危坐。好像是等著出門，看到和尚，一言不發。

2 {4 w: U) Y# Y6 i9 u  i- c$ F  p  g    “來的人不一定是金鵬堡，也可能是龍王的部下，甚至他本人。”施青覺說，或許是因為事態緊急，獨步王在他眼裡沒有那麼高高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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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來。”獨步王等了一會才開口，“他要是還珍惜性命的話，絕不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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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2 J* d6 f( P6 _+ }7 ~6 H9 k    施青覺不想再廢話，將外面的兩名頭目叫進來。“給他換衣服。”

    兩名頭目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一步，施青覺一把奪過兩人手中的皮盔皮甲，走上前，在獨步王面前站了一會。伸手將他拽起來。

0 J2 Y; c+ t& K9 f. N9 K    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施青覺的力氣稍微大了一點，獨步王站起身，卻做出趔趄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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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 |6 R/ c8 d5 s    失去內功的他，跟普通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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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2 a1 ^; G4 T1 ^    兩名頭目的臉都白了，施青覺餘光一掃，加快動作給獨步王穿戴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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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 R- m- g3 u5 ^    作為一名嘍囉，獨步王顯得太老了，那身不太合適的盔甲的確令他變了一個人，更加普通更加軟弱。

    兩名頭目的臉色仍然慘白，但他們起碼不至於嚇得跪下或是轉身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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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g) H; {6 \* T    “你有膽量。”獨步王沒有反抗，連聲音都很平和，“不知道是否有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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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2 O! J5 a5 R; m% Z8 c/ `! H' i    施青覺左手牢牢握住獨步王的右腕，“我有刀。”說罷，拉著他向外走去。

+ a( r2 f: p) n1 ?3 r2 e. R    就這麼一會工夫，帳篷外面已經聚集一大批人，嚴格來說是兩伙人，全都亮出了兵器，一見到和尚的面，就七嘴八舌的叫喊“交出獨步王”，若不是互相忌憚，早就衝上來搶人了，卻沒有幾個人認出和尚身邊的老嘍囉就是獨步王。

    施青覺高高舉起右臂，神情嚴厲，直到周圍聲音漸歇，他才大聲說道：“誰給我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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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K& K3 H4 o$ v; Z! Y' G9 G    一名大頭目越眾而出，“和尚，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是外人，想竊取鐵山還太嫩了一點。面對現實，咱們這三千來人不可能走出千騎關，更不可能逃過關外的十萬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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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就有支持龍王的人開口駁斥，雙方人又爭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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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_* s& M3 i4 I    施青覺拔出刀，人群的聲音漸弱，他用刀指著眾人，說：“金鵬堡的殺手，還有龍王的部下，我知道你們已經到了，就請你們當個見證，是鐵山所有兄弟逼我這樣做的，他們違背諾言，分裂成兩派人，每一派都想要我手中的獨步王，而我只能做出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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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安靜，不太明白光頭軍師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越來越多的人終於認出獨步王，還有人在向前移動，速度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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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選擇——”施青覺高舉單刀，“替大頭神報仇，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他死於上官氏父子手中。”

    數十枚暗器從人群中射出來，擋路的幾名嘍囉立刻倒下，施青覺恍如未見，轉頭看著獨步王，第一次從這個老人眼中看到類似於惶恐的情緒。

    “殺人就是這樣的。”他說，單刀落下。

; h: B# t! a6 t1 j. x" v    PS：首先，提前祝讀者新春快樂，終於趕在除夕之前讓小顧的仇人死得差不多了，有點倉促，但不想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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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說下以後幾天的安排：春節期間我會繼續發稿，每天一章，正月十五之後恢復兩章，這十幾章基本屬於過渡內容，可以攢到節後一塊看。

    最後，再一次感謝大家的支持，寫作從來不是單純的自我表達，沒有讀者，作品就是一具具殭屍，是你們讓《死人經》一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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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尋人

. g1 Z5 P' S9 g5 j. y9 c    顧慎為親眼見到仇人頭顱落地，心中卻沒有報仇雪恨的歡暢，反而感到深深的失落：在坎坷的道路上艱難前行多年，終點所見卻不是令人迷醉的新天地，而只是平淡無奇的舊景物。

    暗器落地，倒下數名嘍囉，施青覺只是手臂受傷，幾乎沒有感覺到，左手抓起地上的頭顱，興奮得臉上閃閃發光，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大頭神垂鑒，鐵山殺死獨步王！鐵山殺死獨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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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 {& K# B/ `    和尚心中有一個希望：當眾殺死獨步王，能滿足鐵山匪徒的殺戮慾望，激起眾人為盜的更大熱情，這是不顧一切的冒險，如果江湖經驗再多一點，他也不敢做出這樣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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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令他失望，還有一點恐慌，四週一片安靜，沒有歡呼，沒有吶喊，就連曾經支持他的百餘名兄弟，也慢慢地向後退去，離他越來越遠。

    他舉著頭顱，面對人群，備感孤獨。

8 \# }& W& i  U: R    自己起碼嘗試過了，他想，獨步王若被救走，第一個殺的人大概就是他這個不敬者，所以這一切還是值了，“膽小鬼們，看清楚了，我，和尚，施青覺，才是殺死獨步王的人，請金鵬堡和龍王的部下作個見證，日後有人問起，一定要說清楚：鐵山群雄只是旁觀，殺人者就是和尚一個。”

! y+ j( K5 `7 @% k    “殺了他，向金鵬堡領賞。”最前排的一名頭目叫道，目光亂轉，尋找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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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 ?- A4 Q3 u    “笨蛋，獨步王死了，向誰領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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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9 Y6 ?  ?2 ^1 w5 A    “誰？誰說我是笨蛋？站出來！”頭目揮刀四望，最後看向自己身後的兄弟們，“你們、你們想幹嘛？和尚罵大家是膽小鬼。我、我是替你們……”

& l9 K" ], h; q    “鐵山不是膽小鬼。”一名嘍囉說，目光緊盯的卻不是和尚，而是幾步之外的頭目。

  S6 t. o! K  b- q    殺戮彷彿積蓄已久的水壩，突然崩塌，水勢兇猛。

7 k8 A6 A3 X1 h2 O# S    施青覺感到自己被遺忘了。他甚至分不清誰和誰是一夥，鐵山匪徒們為殺而殺，誰離得近就砍向誰，全然不顧那人從前是自己的朋友或者頭目，更不在乎殺人的意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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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慢慢放下手臂，眼前的景象很像高楊曾經說過的大暴亂。真正的大頭神這時候應該持槍突進，大開殺戒，可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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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V% \- d- Z- [4 C* g# a3 d9 [  c    混亂的營地中仍有一小群人保持著鎮定，排成兩列，保護著一個人慢慢走近。

    施青覺認識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龍王原來是個小白臉。自己之前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左手死死握住頭顱的長髮，露出挑釁的神情，好像護衛食物的野獸。

% G& q" E- Q0 Y  k% }! t' _0 \    顧慎為沒有搶和尚的戰利品，他過來認一下頭顱，防止金鵬堡曾經犯下的錯誤。

    施青覺略微放鬆警戒，疑惑地問：“金鵬堡的殺手呢？怎麼不出來？”

    剛才這些殺手還向他擲出暗器。現在卻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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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X! r5 b0 ]) K7 Z* t    “他們走了，他們只有一個目標，沒能實現，立刻撤退。”顧慎為瞭解那群殺手，獨步王也不能改變殺手們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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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 h8 j0 ?* C" f0 i    施青覺伸舌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發現連舌頭也是乾的，這是二次投靠龍王的最佳機會，他立下大功，可以領受豐厚的獎賞，唯一要做的是曲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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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的重量都在要求他彎下膝蓋。他還是忍住了，仰起頭，用顫抖的聲音說：“抱歉，獨步王不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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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點下頭，“我要另外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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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s# i5 e* m7 W    施青覺也點點頭。指向營地東南角，見龍王要走，補充道：“鐵槍王永遠都是鐵槍王。”

9 E- |/ e( d) @5 @; Z$ v, R+ o: S    龍王一行人漸漸走遠，所到之處，廝殺的人群自動讓開，偶爾有殺紅眼的匪徒衝上去，看到龍王就像撞到一堵牆，轉身殺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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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拎著頭顱，漸漸被殺戮之潮淹沒，滿營的人都將記得和尚殺死獨步王的場景，他本人卻對龍王的背影深記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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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沒心情喝酒了，緊緊握住小孩子的手腕，可是等看清來者的面貌時，手指不由自主鬆開。

' c# A! `! V$ C6 e; Q, P    上官成掙脫酒鬼的掌握，撲到龍王身前，抬頭看著那張蒼白臉，沒敢再靠近，上一次他抱住龍王的大腿，在上面留下兩排齒印，這回他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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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彎腰抱起小小的“鐵槍王”，轉身離開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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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已經不見了，高楊才大聲說道：“龍王，我叫高楊。”愣愣地想了一會，重新抱起酒罈猛灌，發現感覺好多了。

    龍王想要的第二個人自己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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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n. H" R9 E5 D    方聞是氣喘吁吁地躲避互相拚殺的匪徒，遠遠就喊道：“龍王，龍王，我在這裡！金鵬堡在使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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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黑衣衛兵迅速將軍師帶過來，方聞是滿臉汗珠和興奮，“太好了，我就知道龍王不會上當，十萬騎兵根本不存在，張楫在吹牛，如果真有救兵，他才不會主動說出來，他想暗渡陳倉藉機救人……獨步王呢？沒抓住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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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了。”顧慎為說。

    方聞是右手握拳在左掌上重重砸了一下，“龍王終於報仇了，金鵬堡分崩離析，正是咱們……”他閉上嘴，想起自己仍是待罪之身，有沒有“咱們”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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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第一次，方聞是放棄唯一的武器——舌頭，不想用任何言辭為自己辯解，笨拙地模仿龍軍將士，單膝跪下，低下頭，靜待龍王的處置。

    “西域仍未平定。軍師請起身。”

! t; ^8 r0 g* z$ F7 c% a7 {" g3 o    方聞是的心一陣陣發顫，幾乎想要痛哭流涕，可是等他站起身，臉上卻是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好像他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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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個人不太好找，附近的帳篷裡都沒有人，顧慎為分出七名勇士，終於營地邊緣發現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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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山營地並不是很大，可是對住持法奉來說，還是顯得太寬廣，好不容易跑到營柵之下。卻怎麼也翻不過一人多高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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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X. }- X6 @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他放棄了，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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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將懷裡的孩子交給方聞是，上官成伸出雙手。他剛剛習慣這個剛硬的懷抱，不願被轉給陌生人，顧慎為給了他鼓勵的目光，邁步向法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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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奉無力地揮揮手，“四諦伽藍……”

    “我不關心。”

% H7 z2 _; ]$ h( S1 j    身體上的疲勞直接影響到心志的堅定，法奉看著龍王。突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張嘴笑了幾聲，說：“事情其實很簡單，嚴沁相信你是先帝的私生子，他本來想殺死你以絕後患，可是很快發現新皇帝雖然年幼。但不容易討好，皇太后也只是表面尊敬他，暗地裡卻在削減中常侍的權力。所以他後悔了，當年才會發出第二道命令，想保住顧家，結果晚了一步，我只能保住你。呵呵。龍王，全是因為我的一句話，你才能活到今天，否則的話，金鵬堡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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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前，嚴沁通過閹侍張佑又一次向龍王提供小小的“幫助”，顯然，他與皇帝、皇太后的關係還是沒有太多改變。

    “我不殺你。”顧慎為說，做出這個決定並非因為心軟。更不是仁慈，“回中原告訴嚴沁，請他多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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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 |3 x$ q8 F: t( v7 H( Z    法奉頭靠著木柵，發出哭一樣的笑聲，“回中原……呵呵……回中原。我再也不當和尚了……”

    顧慎為離開營地時天已大亮，鐵山的暴亂已經結束，死傷慘重，發生大頭神死後最嚴重的分裂，部分人追隨龍王，部分人四散逃亡，其中就有施青覺，居然有數百人願意跟他走。

    就是這一小撥人，帶走了獨步王的頭顱，還有大頭神留下的鐵槍，日後又豎起鐵山的旗號。

    鐵山大亂，獨步王被殺，龍軍統帥獨孤羡沒有坐等龍王的命令，立刻率軍掉轉方向，直撲左後方的金鵬軍。

# O1 `0 i2 _2 p% C" @/ w    沒有戰鬥發生，金鵬軍已經分崩離析，迎出營地向龍軍投降，只是少了張楫，他帶領少數衛兵不知去向。

3 F+ p- U6 r0 s6 O2 ~) D4 a    顧慎為正趕上疏勒軍與中原軍隊對峙。

    龐靖被各種各樣的消息弄暈頭了，下令全軍備戰，要求與龍王在陣前會面。

    這回他比較謹慎，帶著數十名護衛，發現龍王只有五六名衛兵相隨，他才放下心來，騎在馬上遙遙發問：“怎麼回事？我聽說獨步王死了，是真的嗎？”

    顧慎為拍馬靠近，“是，獨步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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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殺死的？”龐靖聽到不少傳言，可他都不怎麼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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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是一個叫施青覺的人，從四諦伽藍還俗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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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龍王也這麼說，傳言看來是真的，龐靖大驚失色，“那怎麼辦？關外的十萬騎兵聽到消息不就跑了嗎？”

6 j7 c# K/ _+ V+ F$ [! P' z/ p. U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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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p+ t+ n    “不會？”

    “嗯，因為那十萬騎兵不是羅羅派來的。”

    “是中原？”龐靖馬上想到這不可能，然後他明白了，自己被一個彌天大謊給騙了，“那是、那是小汗王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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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一直與舒利圖保持聯繫，連軍師方聞是都不知情，“羅羅的確派騎兵來西域，只是半路上被汗王截殺，他再也沒有實力爭奪汗位了。”

6 B/ s8 l: y- o, N* O' i    龐靖臉色大變，“龍王難道也要背叛中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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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3 T' i% @# {: d* L, b, H    “我是龍王，從未向中原效忠，何來背叛之說？但我無意與中原為敵，北庭汗王也不想，他還有許多部落需要征服，可中原非要打一場戰爭，我們只能奉陪。”

    跟去年相比，龍王更有底氣，舒利圖基本解除了後顧之憂，能夠全力參與一場大戰，中原卻失去了大好局勢，草原內戰不再，半邊西域也不受中原的控制。

6 K3 x* C. C9 J; E& D1 S6 F( Q, t    龐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一敗塗地，回朝之後將淪為笑柄，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想逼我交出證據嗎？休想，你可以殺死我，但是別想再從我這裡要到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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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 G* _    顧慎為搖搖頭，“我不需要你的證據，你可以帶著中原軍隊離開璧玉城，別回頭，就不會受到阻擋。”

' ]3 e+ n  I" G* ?; Y    龐靖臉色越發陰沉。

! h0 s5 h+ L% B+ h6 s* {4 u    “我會派人散佈公主與老皇帝的傳言，公主將會知道這是你洩露的，所以，回中原的時候要多做準備。”顧慎為決定將龐靖當成一支不情願的先鋒軍。

8 R+ u4 {. C' W/ P    龐靖控馬後退，他帶著幾十名護衛，聽說龍王可能失去了功力，他想冒一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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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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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如果是在一年前，他甚至不會特別注意兵器的變化，自然而然能將自己學過的各種武功套用在短短的利刃上，現在他卻覺得很不順手，思考著如何彌補失去的長度以及如何做到出其不意。

    這就是一年間的變化，屠狗開始時刻假設身前有一名活生生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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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增親自動手，將白髮染成烏黑，仔細地用脂粉將皮膚上的褶皺抹平，花費的時間比平時都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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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4 G: g. k    雖然早有準備，屠狗拿起銅鏡向裡面望去時還是嚇了一跳，“這、這真是我？”

8 `: ^' `7 R% E3 W6 P6 l  K% l    聶增咧嘴一笑，“我弄的不算太好，鐵玲瓏更擅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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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抬起左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拍了一下，鏡子裡的人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哈哈，你猜木老頭要是還活著，他會怎麼說？”

    “我不知道，反正他嘴下從不留情。”

' |# d' H& w( I4 t% g- `$ Q# B    “他會說‘老狗，瞧你畫的，比年輕時還好看一點’，或者‘老狗，你就像粘上鬍子的閹人’，哈哈。”

( s5 `0 Z( M  r. j7 ^    “挺像木老頭會說的話。”聶增的嘴咧得更大一些。

    屠狗放下銅鏡，正色道：“聶增，我能勸你一句嗎？”

    聶增一愣，他與屠狗算不上很熟，而且從小就不喜歡長者的教訓，就連跑到璧玉城為叔叔一家報仇，都沒跟家裡人商量，一個人說來就來了，他尷尬地嗯了一聲，“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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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增以為屠狗要向自己說起鐵玲瓏，心裡先有七分抗拒，這位崆峒派的長老一輩子沒碰過女人，人生中的一半時間都在閉關練武。實然沒多少資格談論人情世故。

" f8 x# G& h6 {. u$ n9 A: t* V% }2 n    但他猜錯了，屠狗目光凝重，與那張驟然變得年輕的臉孔頗不協調，“聶增，我看你悟性很好。不過踏入江湖太早了一些。”

    “殺手都是從小訓練的，龍王逃出金鵬堡的時候比我還要年輕一些。”聶增有點糊塗了，在胡士寧看來，他接受訓練的年紀已經有點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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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搖搖頭，“我說的悟性與殺手無關，直白地說吧。我覺得你不適合當殺手。”

& g( {2 q. d% j* Z5 }0 S3 S+ m3 B& i    胡士寧也說過類似的話，聶增卻還是露出倔強不服氣的神情，屠狗急忙改變說法：“其實我想問的是，你想修煉更高深一些的武功嗎？”

    聶增這回真的驚訝了，張嘴看著屠狗，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你要教我……”

! f1 K. o2 v* O9 K" U( A    “不是我，傳授武功也不容易，我沒那個本事，但我可以推薦你去崆峒派，在那裡，你可以接觸到一些……不同的武功，可能見效沒有那麼快。但是等你學進去之後，就會發現其中的妙處，不比龍王的死人經差。”

    聶增腦子裡一團混亂，“崆峒派在中原，我得離開西域，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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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連北庭都去過，何況中原？”屠狗從懷裡掏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放在桌面上，“我不多說，做決定的是你自己。把這封信帶在身上，任何時候去崆峒派，都會有人收你的。啊，對了，千萬別根據我的武功判斷崆峒派。我不是本門最厲害的人，而且……走了幾十年的歪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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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的自嘲沒能讓少年笑出來，聶增看著桌上的信封，驚訝地問：“屠狗，你不回崆峒派嗎？”

) @9 Q! s6 G8 B3 A. e: T    “我永遠不會再踏入中原一步了，西域的恩怨得在西域結束，我不能帶回崆峒山，給本門增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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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增恍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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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只帶領六名衛兵，屠狗即是其中之一，他與別人一樣，穿著龍軍士兵的盔甲，就算屠翩翩再世，也認不出這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會是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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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R5 E7 |% E, ~    屠狗跟木老頭學了不少招數，比如公開觀察某個人的時候要用餘光，以免引起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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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的龐靖在催馬慢慢後退，數十名中原護衛全神戒備，一多半人的目光都盯在龍王身上，其他人則監視著龍王的六名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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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因為上當受騙而惱羞成怒，發出一連串的詛咒，然後才揮手命令護衛們發起攻擊，浪費掉不少時間。

* D+ ]7 K. e6 o% C/ d0 O" l    一切都跟事先預想的一樣，雙方的衛兵都已提前蓄勢，龐靖剛剛抬起手指，所有人就都鬆開韁繩，衝到主人馬前，既為了保護，也方便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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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1 _5 ?$ Y! E    龐靖的衛兵在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但他們還沒有領會龐靖的真實意圖，而且對龍王深懷忌憚，雖然傳言說龍王也失去了功力，眾人卻寧願採取謹慎戰術——圍而不攻。

/ p& l8 V% z4 R+ A- K" n    只有一件蹊蹺事：龍王的一名衛兵突然沒了腦袋。

    即使是在大白天，如此詭異的場景也足以嚇人一跳，全套的盔甲仍然立在馬背上，連腰間的單刀都在，只是最上面的人頭眨眼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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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l2 S1 h/ @5 s5 P" L    驚詫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後面的中原衛兵甚至還沒有發現異常，仍在高聲吶喊，龍王一方剩下的五名衛兵對此視若無睹，拔刀防衛，好像那第六個人從來就不存在。

    “殺死龍王，重重有賞！”龐靖嘶聲吼叫，他將心中最重要的目的透露出來，結果什麼都沒換到，還成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鎖，這是他從未遭遇過的羞辱。

    身後好像多了什麼東西，龐靖不耐煩地想將它甩掉，心中突然一驚，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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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D* O, p1 e8 u7 [    屠狗又一次想起木老頭，就是跟著那個老混蛋，他才學會在馬肚子下面飛奔的招數，兩人的身材差距頗大，但木老頭曾經信誓旦旦地宣稱自己高大英俊的時候照樣能使出這一招，屠狗為此受了不少苦。

2 ?) ~. z4 B5 }/ ^    但這一招的確有效，中原衛兵的注意力都被龍王吸引住了，屠狗得以極快地跳到馬匹下面，從翻飛的蹄子中間穿過，至於那套盔甲，原本就只有前片，而且固定在馬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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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v  j) ^  B    如果是在一年以前，他會做出崆峒派長老的選擇：一躍而起，試圖越過眾人的頭頂，與攔截者以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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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他將冷硬的匕首抵在仇人的脖頸上，心中默默感謝木老頭的手段和龍王對自己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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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龐靖叫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命令是說給誰聽的。

    中原衛兵慌張地回頭，發現西域都護官竟然落入敵手，無不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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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屠狗，私人恩怨，與他人無關。”屠狗朗聲說道，整個人幾乎都躲在龐靖身後，只露出一隻眼睛和半截匕首。

5 m: B/ x9 i+ q. x9 `    “龍王，你說過……要放我走的。”旺盛的羞辱感瞬間消失，龐靖只感到陣陣心悸，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到兵刃臨身的威脅，服軟的話不由自主就從嘴裡說出來。

    一名中原護衛跟崆峒派私交不錯，雖然沒認出屠狗的模樣，但是能聽出他的聲音，“屠狗，你瘋了嗎？你可是中原人，怎麼能如此對待龐大人？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連崆峒派也不在乎了嗎？”

: ~9 H1 y# o2 u7 O' l1 k    “誰也不准過來。”屠狗沉聲說道，手上微一用力，龐靖受迫，伸長脖子，頭仰得更高了，“屠狗就是屠狗，從今以後不再是崆峒派弟子，也不是龍王的部下，誰也管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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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7 y. V2 x3 p/ ^" q    龐靖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已經說不出話來，那名中原護衛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崆峒派的長老，竟然會做出如此大逆無道的事情，“慢著。”他轉向龍王，“龍王，屠狗可是你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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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有復仇的權力。”顧慎為說，面對一群陌生人，這是他極少數的實話之一，“就算是神佛也管束不了。”

1 ^8 S3 e: E- R5 `    顧慎為掉轉馬匹，他已經沒什麼可做的了，拍馬前行，繞行過來擋路的幾名中原護衛猶豫不決地讓開，眼看著龍王與衛兵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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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孤身一人，心中沒有絲毫恐懼，屠翩翩肯定會反對他現在的行為，可他已經不需要姐姐的指示了，“中原人。”他對數十名護衛開口，這些人大都來自中原各門派，曾經是他的“武林同道”，“你們手上都沾著我姐姐的鮮血，今天也要看著我復仇。”

, A/ ~. c9 p5 n8 {, Z    顧慎為心中竟然生出小小的滿足，即使親眼目睹上官伐被殺，他都沒有這種感覺，屠狗的仇恨十分簡單，而顧慎為的復仇之路才只翻過一座山頭，前面還有更高的峰巒，可他的熱情卻遠遠沒有從前高漲了。

    死人經不是固化了心中的仇恨嗎？為什麼自己還會失去那股強大的力量？難道是功力暫時失去的影響嗎？

    顧慎為回到疏勒軍隊伍中，一大堆消息在等著：獨孤羡親自率兵急赴千騎關，準備儘快奪下璧玉城東邊的門戶；尚在途中的舒利圖軍也派來信使，他們將遵從龍王的旨意，不會靠近西域，而是掉轉方向朝西部進軍，與中原大軍保持距離，同時掃蕩那些仍不順從的部落。

! _$ `) x: h$ q    顧慎為在馬背上處理事務，率軍踏上回程，沒走多遠就迎來中原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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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 E7 ?- D+ I    信使謙卑地求和，聲稱中原軍隊將一人不剩地離開璧玉城，要求只有一個，請龍王出面救出被中原人屠狗劫走的西域都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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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i0 F! v% W5 T    信使特意強調屠狗的中原人身份，以此表示他沒將這次劫人事件算在龍王頭上。

    屠狗沒有立刻殺死龐靖，而是與他共乘一騎，也向璧玉城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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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他與屠狗已有共識，這件事終會解決。

* z7 i5 M8 J8 ^9 l3 S8 X* E    疏勒軍次日下午回到璧玉城，迎接他們的不只是十幾萬恭順的居民，還有荷女殺人的消息，人人都說，這個女魔準備取代木老頭。